对一个长期缺觉,又须早起的人来说,能睡到自然醒,是极为难得的。
对一个未成婚,却又囊中羞涩的小伙来说,能天天喝花酒,且不用自己掏银子,简直要乐得鼻涕冒泡、美翻了。
这几日,这两点,仲逸与程默,各自都做到了。
三边镇,真是个好地方。
此次西北榆林府的差事,若一直能这样下去,简直不敢想象。
而不敢想象的事情,往往不能实现。
为何?连想都未曾想过,岂能那么容易实现,概率太小。
实际上,睡到自然醒的仲逸,也从来没有真正的轻松过。而对于在暖香楼的程默,依旧还是用项上的脑袋思考问题。
仲逸所在的那家客栈店小二说,再过一日就能去赌场,去了赌场就能见到马三爷,但如今三日都过去了,马三爷还是没有来三边镇。
没来就没来,仲逸对此没有半点脾气,这里是三边镇,他,也只是个买卖人。
店小二就更没法子了,他也只是听说而已,至于姓马的什么时候来,也只有来了,才能知道。
不过,好在这里只有一个三边镇,即便是神通广大的马三爷要找乐子,也只有来这里消遣了。
二人正在盘算着,却见店小二正匆匆跑了上来。
不用说看这脸色,应是**不离十了。
“二位都在啊,这次可以确定,三爷今晚来镇子上,晚饭后去赌场,之后再到暖香楼”。
为了赚这五两银子,店小二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消息打听的够清楚。
不过,若按三边镇的规矩来说,应是那姓马的并不反对这样做:毕竟,生意还是要做的嘛。
“还是老规矩,我将你们带到赌场,再给银子,至于谈成谈不成,就看你们自己”。
“噔噔噔”,说完这句话,店小二便跑下楼。
看样子,他应是又接新活儿了,五两银子又要到手了吧?
两个人,两个去处,也只能分头行事了。
“仲大人,暖香楼你是不能去的,但赌场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去,我也不放心,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在程默的眼里,仲逸就是个翰林院的侍读,十足的官,去哪儿都不放心。
不过,这个想法是不可取的。
“名义上,我是东家,你是跟班,那有跟班的去谈买卖的?”。
仲逸默然一笑,随后,又只得再叮嘱一番:“你现在好不容易混个脸熟,暖香楼还是要去的,去赌场见那姓马的,还是我亲自去吧”。
程默连连摇头,自己这个做杂役的,去暖香楼喝喝酒,让仲大人去赌场冒险,这绝不是他的风格。
“好啦,这是去做买卖,不是打架”。
仲逸也只能安慰眼前这个义气的跟班了:“若赌场真有人对本大人不利,再向你默大侠求救,可好?”。
嗯,程默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都听仲大人的。
“这位公子,前面就是赌场,三爷就在楼上,呆会儿,你们见面后,就把银子给我,这是提前说好的,规矩嘛”。
一前一后,店小二领着仲逸向赌场走去,门口看场子的人,见到他们,还打声招呼。
看来,这小子在这儿还挺熟的。
上楼,同样有人领着。
“彪哥,这位公子就住在我们客栈,想做点买卖,就带过来了”。
说着,店小二伸出手来:“这位是彪哥,人我带到了,五两银子”。
当着众人的面,店小二不慌不忙接过银子,再寒暄几句,便走了出去。
不用说,这又是三边镇的规矩:店小二当面收他的好处费,谈好多少是多少,不会讹钱,更不会漫天要价。
此举,不是为防止外来买卖人被敲诈,而是担心店小二乱了行情:他们的挣得多了,马三爷就赚的少了。
说实话,这个规矩,真特别。
这位被称为彪哥的,仲逸算是第二次见面,那日在客栈门口,马三爷的马车撞翻小摊后,赶车的就是他。
现在看来,这个叫大彪的,应是姓马的重要心腹。
“三爷正在里面玩两把,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吧”。
大彪,人如其名,彪形大汉,一脸横肉,说话也自带三份匪气。
“规矩,想必你也知道:我们要抽三成,保你运出三边镇,不多问,不多说,出了三边镇,能赚多少是你的事儿,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末了,他补充一句:“东西由我们的人运送出来,不得靠近大煤矿,银子准备好就行,三日后再来这里”。
这架势,不是在谈买卖,简直到了匪窝。
“有劳兄弟们,这点银子,就当是喝茶的”。
所谓的买卖,大致就是如此,仲逸也不再多问,区区见面礼,还是要掏的。
“要不要赌两把?”。
一名壮汉接过银票,脸上微微一笑,顺便搭讪一句。
“好啊,玩玩也好,只是,今日带的银子不多,买卖才是正事嘛”。
这等场面,若极力推辞,或分不赌,反倒显得极不合群。
不就是想变相要点银子嘛,有买卖在,即是输了,也不会太多。
这点钱,还是能付得起。
每当外出出手阔绰时,仲逸总会想起感谢一个人:若没有袁若筠,便没有若一当铺,没有若一当铺,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刑部牢头袁大头,十足的赌棍,所谓近朱者赤,来往的多了,仲逸也学到些赌场规矩。
对付这个场面绰绰有余,反正都是要输的嘛。
翰林院的侍读怎么了?这些经历,也许书上读不来,但并不代表未曾发生过。
要了解民情,这也算。
从赌场出来后,仲逸并未着急回客栈,街上小摊前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不欣赏一番,真是可惜了。
如今看来:大煤矿是进不去了,怪不得此处有这么多苦力,除下井后,连运送的任务,也是由他们完成。
此举,再明白不过:外人无法进入矿区,更能说明里面暗藏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外地来三边镇做买卖的人,连自己叫什么、从哪儿来的?都不必告知。那个被称为马三爷的,他背后的人,能量大到不可想象。
所谓黑吃黑:来这里做买卖的,自己也同样希望不要被打听:大家都不干净,自然谁也不敢说出去。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像仲逸这样:打着做买卖的幌子,实际来办差事的,就另当别论了。
这样的套路,想必刑部等三法司的人也曾想过。那么,为何这个被称为马三爷的,就不设防呢?
道理很简单:不是没人来查,而是查了也没结果。
既然没有结果,又何必要再查?
原大理寺左寺丞倪庚辉,被莫名其妙押入刑部大牢,就是因为大煤矿之事,直到现在都未放出来。
都这样了,还有谁愿意趟这趟浑水?
这事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