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戏挺足啊
“好哇,你……”
反应过来,老者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怪不得在擤鼻涕之前,他要摸摸图纸呢,这是嫌弃质地太硬,有损皮肤,才会改用手。擤完便直接涂在图纸上,这是要故意与他过不去啊!
连青禾都呆住了,他在外云游多年,没少做没脸没皮的事情,风宇这番举动,却让他甘拜下风……输了啊。
如此泰然自若,举止不见粗俗,在图纸上摸完鼻涕,还顺手往他的大袖上擦了擦。从始至终,都是那样的从容不迫。
明明做的是叫人吐血的事情,偏还一脸的纯善,咧着嘴笑了笑。这笑容在老者眼里,却是越看越气,胸口传来嗬嗬杂音,似一个不注意,就要咳点血出来。
“你、你,姓甚名谁,竟然胆敢弄、弄脏老朽的图纸!”老者脸色煞白,气都有点儿喘不匀了。
“在下……”
还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呢,果子狸似的苏彦便急急赶来,“老贺,本官听闻图纸被狂风吹走,若是遗失,本官可没法儿交代。”
人刚一走进,看到风宇,不由大吃一惊,急忙行礼:“王爷,下官鲁莽,请王爷勿怪。”
“王爷?”老者打量风宇,有些不敢置信。
看情形,这位老者地位应是不低,苏彦乃保州府尹,能对老者以“老贺”相称,至少可以看出对他的敬重。
顺手将抹完鼻涕的图纸递给苏彦,“本王路过,见这位老人家慌慌张张追撵图纸,就顺手相帮。”
不知情地苏彦赶紧用双手将图纸捧住,长长松了口气。只是……手指下面怎么黏黏的?
苏彦抬手过头,照着阳光仔细观察,两指间拉出长长的……透明细丝?
一时间,周围安静极了。
一只老鸦从头顶呱呱呱地飞过。
怕他有所发现,流了不少冷汗的吴礼赶忙出声询问:“敢问苏大人,这份图纸是用来做什么的?”
顾不得再去追究手指间的细丝到底是什么,苏彦耐心回答:“经本官与管大人商议,想在穿马街多修建几处商铺,好赁出去,增加公蟹收入。然而,穿马街临着运河分支粼河,中间一段因粼河水面,被挤成葫芦型窄腰。窄腰位置受到形状所限,很难再额外建造店面,成为修复工事的一大难题。这一位……”苏彦指的是因气愤,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的老者,“乃是来自上京的工匠,管大人特意请来,设计工事图纸。奈何管大人要求颇高,老贺接连设计出几张图纸,都未能满足管大人的要求。”
“既然如此,大人忙吧,本王就不打扰了。”将老贺气势打压下去,对方敢怒而不敢言,风宇心情大好,想趁着暴雨之前,赶紧回府。
然而,脚步还没来得及迈出去,面色凝重的严弘知却忽然上前,朝贺工匠拱手道:“在下严弘知,乃王爷表兄,在这里给您赔罪了。”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表兄,风宇很是不爽――怎么哪儿都有你!
瞧那副昂扬的姿态,显然就是妄图当众踩上风宇一脚。
自被羊贩子斥责,明明好心却赔偿了修复芳甸桥的费用,严弘知心底就憋着一股劲儿,势要跟不学无术,甚至是恶名在外的风宇比较个高下。
既然有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放弃,至于什么手足之情,哪有自己的好名声、好前程重要――这就是大岳文人的一大弊病之一。
要不然,杀妻求将一词又是打哪儿来的。
风宇冷眼旁观,想看看严弘知要如何大义灭亲。
“这话怎么讲?”苏彦打量严弘知,对他的举止做派流露出欣赏。心说自家臭小子有人家一半气度,他这个当爹的也不至于如此操心了。
围绕在严弘知身边的蓝衣姑娘排开众人,在严弘知鼓励的目光下,如实说道:“禀苏大人,王爷方才,将鼻涕抹在工事图纸上,小女子亲眼所见,绝无假话!”
风宇可怜她没见过什么世面,严弘知外貌不过中上,她却心甘情愿为他所驱使,连王爷都敢得罪。
不是有家世撑腰,便是实实在在地没脑子。
“鼻、鼻涕。”苏彦傻眼了,脸色大变。
怪不得觉得摸了图纸之后,手指黏黏的,那透明的丝线竟然是……鼻涕?
冲击实在太强烈,苏彦止不住地剧烈咳嗽,忙从下属手中取了帕子,仔仔细细地将手擦拭干净。
严弘知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表弟行为不端,严某作为表兄,也有责任。严某愿代表弟领罪,还请苏大人责罚。”
以他这副语气,就好像风宇犯下杀人放火的暴行。
戏挺足啊。
哪怕不是风宇亲自认错,见严弘知态度端正,老贺心下宽慰不少,仍不忘瞪上风宇一眼,“身为大岳王爷,言谈举止,竟然比不上自己表兄。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有辱家门啊。”
蓝衣女子娇笑一声:“王爷祖上做惯了这种事情,不过是自然而然养成的恶习罢了,其实也怪不得他。”
众女哄笑,看向风宇的眼神,没有丝毫敬畏,反倒全是嘲讽与鄙夷。
“苏大人,还请借帕子一用。”严弘知表现的毕恭毕敬。
苏彦不明所以,将搓过手的帕子递给他。
严弘知接了,看情形,是要帮忙擦拭图纸。
做样子做到这个地步,风宇很是佩服他。明明从他眼底瞥见一抹嫌弃,却为了表现自己,不惜忍着厌恶去做抵触的事情。
风宇真想问一句,本王的鼻涕手感如何?
蓝衣女子带头称赞:“严公子不愧为江州三君子,为人彬彬有礼。可不是莽夫能比的。”
她所说的莽夫自然是指风宇了。
“江州三君子?”苏彦想起什么,“严公子莫不是今年江州府的贡生?”
大岳人口管理严格,严公子专门儿随厢吏做过登记,得知他是个贡生,苏彦才会格外注意。
“正是,表弟行为放诞,严某人也有责任,愧对君子之称。”
话虽然这么说,风宇从他的表情跟语气当中,没能感受到丝毫“羞愧”来。反倒是屡次强调自己的称号,生怕别人转头就忘。
这下,苏彦对严弘知从欣赏又转为佩服,王爷有表兄如此,顽劣根性又何愁会改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