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超夜半送人头,徐八惊魂运漕粮。
几日后,徐府卧房。
大清早,徐八仍在酣然大睡,小妾却是早早起身,见房中案台上有一木盒,其上贴纸,上书曰“徐八爷亲启”。
小妾以为又是老爷从哪里淘来的宝贝,兴冲冲打开盒盖,哪里来的宝贝,分明是一颗眼球突出,面色狰狞的老大人头。
啊的一声凄惨嚎叫,小妾瘫软在地,徐八被嚎叫声惊醒,满脸的晦气,这婆娘发什么疯?早上起来就嚎丧。
“嚎甚!”徐八起身,将地上的婆娘托起。
“老爷,人头,人头!”小妾语无伦次的重复话语,一双满是惊恐的眼睛盯着木盒。
徐八推开小妾,看向木盒,也是被吓得一身白毛汗,可不是人头么?还很新鲜,脖子泡在血水里,舌头长伸,这特么是被勒死,然后被割了脑袋。
不是周扒皮,还是何人?
是哪个王八蛋将人头放在老子卧房,怎的一点也不知道?急忙忙唤来巡夜的家丁,一番询问,却是无人发现异常。
徐八突然想到前几日在万花楼的玩笑之言,不想这白面小生还是个狠人,真将周扒皮的人头送来,而且放在自家卧房竟无人发觉。这是再威胁某么,杀得了周扒皮,自然也能弄死某?
越想竟是越怕,穿戴整齐,急急赶往万花楼。
大清早的,万花楼楼门紧闭,徐八飞起一脚,将侧门踹开,将正在酣睡的晓月揪起。
“你的那个小姘头呢,人在何处?”
晓月不明就里,被双目通红的徐八吓得手足无措,颤声说道“这几日不曾来过,奴家也不知。”
徐八一把将晓月推倒,恨声说到“被你这婆姨坑害死!这是哪里来的小阎王!”
晓月定定心神,方才想起几日前明生给的一封信尚在怀中,言明若徐八来寻,将信交予徐八便是,不想这徐八当真来了。
徐八接过信件,打开观瞧,上书:
“人头奉上,精米五千,见信后三日内备齐。”
八爷傻眼了,我特么那是开玩笑,怎的就真给杀了,某这是被讹诈了?五千?是斤还是石?不用想肯定是石。某花了五千石买了颗人头,这不是有病么!
有心不理,又担心哪天自己的脑袋也进了木盒,被人家当球踢。
“贱婢,某来问你!那小泼皮姓甚名谁?可知道住在何处?”徐八抓住晓月的前胸衣襟怒吼道。
晓月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也不知道徐八为何发怒,被吓得泪流满面,身体抖作一团,勉强开口说道“奴家只知道他性赵,其他一概不知,八爷可不要吓奴家。”
徐八见晓月那模样,就知道没的结果,派手下看住晓月,撒下人手,也不管是城里城外,四处搜寻。
哪里还能有明生的踪迹,杭州上百万人口,现在又没有天眼,结果可想而知,瞎子点灯白费蜡。
这徐八忙碌了一天,也没个甚的结果,找来几位结拜兄弟商议,也没个好主意,一句话,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坐在客厅里思来想去,也罢,权当那五千石粮食喂了狗,切先准备着,待来日见到再行说话。
第三日入夜,徐八焦躁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无他,粮食备齐,可到现在连个人毛都没见到,万花楼也被盯死,真真是活见鬼了,这是在逗某玩?
将近亥时,徐八实在是熬不住,躺在床上和衣而卧,一觉便是日上三竿。
揉揉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禁哈哈大笑,特么的,屁事没有,某也是走过大风大浪的,怎的被一个小泼皮吓住了。
高兴不过三秒,便看到桌子上又一个小木盒,整个人犹如炸了毛的公鸡,浑身汗毛倒竖,冷汗如雨。
当某的卧房是大街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几十个家丁都是死人?就是猪也能哼哼几声。
徐八强作镇定,掀开盒盖,还好不是人头,简简单单一张纸,几个字。
“十日后,杭州外海,花果山!”
哦,还附赠一张地图,标明小岛的位置。
徐八见信后,老大的汉子居然哭了,就没这么欺负人的,白给粮食还要送货到家?就没这种操作啊!小半辈子吃横饭,今日这是报应么?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要么某弄死这小贼,要么他弄死某。
怀着满腔怒气,徐八将几个拜把子兄弟叫在一起商议,都是江湖上的汉子,不管私下里怎样,表面上肯定要义字当先,自己兄弟被人欺负了,这还了得?一个个伸胳膊,撸袖子就要开干。
几个把兄弟都是粗豪的汉子,唯独老六岑本业是个书生模样,算是这一拨人的军师智囊,详细询问了一遍经过,思虑一翻,小山羊胡微微翘起,笑着说道“此事不难,现在咱们不知其是哪路来的神仙,然则来人确是求粮无错,只是这个做法确是欺负我等无人。小弟的意思是做两手准备,一则八弟安排好粮食,装做一船,二则,兄弟们集合人马跟在粮船之后。
若是哪里的小贼充当大爷,少不得要将他按翻在海中喂鱼;若是来人势大,咱们再做计较。”
一众人都对岑六的提议点头,又是一番计议,各家都出多少人马,船只等等,总计出动大小沙船三十六艘,一千二百余名手下,可谓蔚为壮观,只是都是脚夫之类的苦力,街坊斗殴还可以,真要是拿起刀枪,怕是吓尿裤子的要十之三四。武器么,好不容易凑了两百副弓箭,其余都是五花八门,有什么用什么,最起码人手一把菜刀还是有的。如此拼凑出来的额人马,战斗力着实不敢恭维。
……
却说明生这边自那日同徐八不欢而散,便绝了再继续谈下去的念头,都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要人头,某就送你人头,你拿大话吓某,某就将你的军。
待晓月将周扒皮的消息打听之后,知这厮惧内,在府外养了个外房,每旬都要小住几日,人头简单的很,孟大爷惯常做这种买卖。派人踩点,盯梢,子夜里人头带回。
徐八也是粗豪的汉子,家里宅院虽大,防卫却是不严,养着二十几家丁护院,整日里在前院赌钱取乐,何况后宅有一高大榆树,枝丫繁盛,从院外便可攀爬而入。
那孟超背着人头木盒,从榆树攀爬而入,寻到徐八住处,翘起两片青瓦,用钩子勾住盒盖缓缓放在桌案,这便是一送人头。
至于这徐八是怕了,还是震怒,明生不得而知,留下三日的时间,便是看徐八是怎样的反应。果然,第二日晓月被拘禁,大锁全城,搜寻明生一行人,这厮被激怒了!只是现在却不是露面之时,江湖上的汉子,虽都是好勇斗狠,但色厉内荏者居多,不弄得他生无可恋,怎会就范?
优哉游哉的呆了三日,孟超又是送了一封书信,之后几人便连夜赶回秦山,坐船回归花果山,于沿途小岛部署舢板快船往来探听消息,又命所有虎豹营驻留人员枕戈待旦,随时应对不测。套已做好,只看那徐八是否入彀。
其实明生心里也没底,鬼知道徐八会作何打算,如果他横下一条心,只是不理不睬,明生也没有办法,杀了他于事无益,毕竟是来购粮的,又不是来为民除害的。
八日后,未时初刻,有探哨如飞而至,报曰有将近四十艘沙船正杀奔花果山,不足二十里,气势汹汹,看之不似良善之辈。能是良善才怪,你把人家吓的半死,还不准人家寻仇么?
挥手间,所有虎豹营将士登船备战,扬威,雄狮居中,六艘哨船排于两侧,成燕翅形排开,火铳手一百二十人均分在扬威,雄狮二船,余船各配跳荡手若干,如若事有不谐,双方谈判不成,便是一场厮杀;同时也是震慑,如此场面,怕是寻常的卫所见了,也要肝颤,何况这些没海上厮杀过的土包子漕帮?
双方相距十里之时,便能相互望见,两边人反应却是各自不同,徐八等人远远的望见扬威高耸的桅杆,心下便是一沉,这特么怎的是艘夷船?出了名的能打,就是看不清是否有炮,如若是有炮,那是打个甚,直接跪地拜大哥便是。
明生这边却是相对轻松,无它,对面都是沙船,不论大小,具都是甲板宽阔,船身扁平,干舷低,同福船各有千秋,但是毫无疑问的是扬威,雄狮二船都是居高临下,仅船舷高度而论,犹如成人对稚童,何况扬威上有炮,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打击力度。
俄尔,双方不足五里之遥,明生命扬威船只打横,六炮从船头至船尾依次发炮,震耳欲聋的轰轰声响彻天地,炮弹敲击海面,水箭四射。
炮弹肯定打不到如此之远,明显是威慑,却是吓尿了徐八等人,这厮当真有炮,而且数量不少,难道是倭寇不成?可倭寇若是由此战力,抢劫个县城岂不是更好,欺负俺们这些苦哈哈作甚!一众脚夫们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手脚冰凉。
徐八还未做声,岑本业却是急命手下挥旗停船,转头看向徐八,尖声说道“八弟,打不得,这是取死之道。”
谁都知道打不过,可是现在怎的办,跑么?怕是会被追着屁股打,不跑么?那就只能低头装孙子。好在对面船只放了一轮炮,便在海面静止不动,不然怕是顷刻间,众人便要鸟兽散。既如此,趁着现在手中尚有点资本,那就谈吧,黄牙咬的咯吱咯吱响,最后长叹一声,徐八命其余船只暂停,自己独船前行。
明生见状,小嘴微微一笑,赌对了,这厮怕是认怂来谈判的,也便命扬威前驱,二船侧舷相距不足两丈,方才各自停船。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