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有隆盛商行急报:济尔哈朗,阿巴泰,杜度计万余人马攻通州,并隐隐窥视通州东南十五里之张家湾。
明生此番却是不淡定了,无他,张家湾于四海而言太过重要。
京杭大运河北过津门之后称北运河,沿途有二城,一曰张家湾,一曰通州城。
张家湾,河运海运皆通,为京畿水运之枢纽,万帆林立,船舶如梭。
四海在张家湾自然有着诸多明里暗里的产业,资产高达百万两以上。这若是被金军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此外,张家湾作为漕运枢纽,更是大明的存粮重地,漕粮十中有四囤积在张家湾,过百万石的米粮,若是平白被建奴拿了去,不要说崇祯,明生也会心疼的呕血!
如此重地自然是有着城池护卫的,小城紧邻运河而建,墙高两丈,阔一丈,周长四里。
不过没什么卵用,城池只驻军千人,都是护漕兵,不堪大用。而且有城无炮也是枉然。
小城之外才是繁华之地,屋瓦连片,人影重重,热闹非凡。
明生当即下令警卫营集结,由刘兴祚居中调度,分散向张家湾运动。
又传令尚在修整之中的于庆之,陆明远,毕勇各率一营人马前来支援,以备不测!
同时,严令隆盛商行河运海运船只警戒,商船民船尽皆退至津门水域,只留数艘武装商船待命。
说是武装商船,也仅仅是有小炮几门,而且平日里也都是藏在仓底,不敢露白。毕竟在大明的地界上,哪里容得下炮船四处招摇。
但此时却是顾不得许多,当真若是建奴来攻,说不得要拿将出来,该轰还是要轰特娘的。
……
十二月十日,崇祯加封满桂为武经略,辖制所有勤王军队,催逼尽早同建奴决战。
满桂辩解无效,无奈移师永定门二里外,扎营静待金军。
十二月十五日,金军克良乡之后,四面围攻满桂寨,明军死战败退。
大将满桂和孙祖寿阵亡,黑云龙、麻登云被活捉,京畿勤王之军几乎丧尽。
天可怜见,兵都是好兵,将都是好将,可自崇祯以下,阖城官员合该万刮凌迟,亦不足以抵偿数万军兵之死难。
党争致袁崇焕下狱,关宁军惊退,虽得孙承宗苦苦相劝未曾退至山海关,但亦是裹足不前,观望局势,坐视战事糜烂。
而朝中滚滚诸公枉顾敌强我弱之事实,为坐实袁崇焕之罪,自皇帝以下尽皆逼迫满桂等军伍同敌决战,已至兵败将亡。
一群日特娘的士大夫,一群尸位素餐之辈,草菅人命之徒!
……
明生刚刚赶至张家湾漕运码头,便惊闻满桂兵败阵亡之战报,不禁扼腕痛惜,更是对大明所谓的精英阶层满满的绝望。
仁义道德口中宣,党同伐异命草芥。
合该这般的朝廷被灭,几口伶俐齿,视亿万百姓军兵之性命如儿戏,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天不灭他,人也要灭他!
自此之后,朝廷失德,军兵失气,百姓失心,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
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十二月二十七日,金军克通州,济尔哈朗,阿巴泰,杜度率部剑指张家湾。
方此时,张家湾守军不战自乱,只千余破落人马,闻建奴而丧胆,一夜之间遁逃大半。
漕运码头之上,官船商船民船挤作一团,皆要逃亡,却是谁都逃不得,河面拥堵,侧翻之船,落水之人无算。
明生眉头深索,喝问左右道“于庆之,陆明远,毕勇所部何在?”
“报少帅,于庆之所部已至姚辛店,离此十里,半个时辰可至。
陆明远所部至西集,舟船拥塞不通,弃船步行,半日可至。
毕勇所部刚刚进至香河近佐,明日可至。”有参谋报曰。
“济尔哈朗所部,张家湾守军如何?”
“济尔哈朗所部入通州修整,从通州至张家湾半个时辰可至!
张家湾守军……守备弃城而逃,军兵已然四散,城中大乱!”
“嘿嘿!”
明生怪笑几声,似是无奈,更似是解脱,沉默片刻之后,厉声喝道“竖起四海大旗,入城!”
“少帅,此举如同与大明,后金尽皆翻脸,我等在大明的布置,以及同后金的和缓之策将一朝丧尽!”贾文昌急忙拱手言道。
“顾不了这许多,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吧。”
明生举目望向纷乱的河面,言道“你看,城中有百万石米粮,那守将连特娘的焚粮的勇气也无,逃跑的胆气倒是冲天。
难道这米粮要平白给了建奴?
再看这河中纷乱如斯,近五百余艘大小舰船,所载货物价值几何?可供养多少军队?
难道任由建奴取之?
唯一战尔,怕甚!
对大明,后金我四海自有话说。
大明者,我四海是在为他作战保家,何来罪过?后金者,我四海在张家湾自有利益,保护自家的利益有何不妥?”
“竖旗!”刘兴祚可没有这般许多的顾忌。
有旗手从船舱双手捧出一面猩红大旗,群星闪耀,在船头冉冉升起。
俄尔,停靠在河口的十八艘舰船尽皆升起群星闪耀旗,旌旗咧咧,锁住运河下游出口!
“兴祚,你带领一连人马入城,整顿张家湾,一应库房要妥善看护,不得怠慢!”
刘兴祚拱手领命而去。
转过头来,明生登上船楼,嘶声喝道“鸣炮,示警!”
轰~轰~轰~八声炮响,水面为之一静,正在拥挤吓骂的水手船夫俱都向望向河口。
“这是什么旗帜?是朝廷的援兵么?”
“四海啊,你到底是不是跑海的,这都不知?”
“老子是跑河运的,鬼知道四海!怎的,比建奴还牛赑不成?”
……
嘈杂纷乱,窃窃私语之声嗡嗡。
“肃静!”
明生手拿铜制大喇叭厉声喝道“建奴当前,众皆混乱,船只不能行。
我四海当仁不让,现在就给尔等立规矩,不听号令者,立毙之!”
“凭什么!尔算得老几?”
砰~砰~枪声响起,死尸栽落河中。
总有豪横的,天不怕地不怕,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视规矩如无物。
“这便是规矩!不从者死!还有哪个有话要说,某等着!”
冷风吹过,万道皆寒!火枪抵住脑门,看哪个还敢叫嚣?
这就如同后世的堵车加塞,道理是说不通的,早已经心知肚明,加塞者都是故意为之,就只有强力一途,扣分罚款就是了,别特娘的废话找借口。
需知隆冬时节,这河道都是砸出来的,窄而狭,只能同时容纳二船通过,这般丧心病狂拥挤之下,谁能走的脱?
“吾有弓弩一把,射到哪只,那船得过,余船不得动,动即死!勿谓言之不预!”
手起,箭落,一艘已然挤至河口的商船如蒙大赦,水手摇动桨橹,急速出得河口。
那身后的船只不待箭来,船头儿便急切的下令摇橹,再不走,两侧的船只便要挤了过去,这特么就必须要抢!
后世的塞车就是这个调调,明生感觉特别熟悉,遇堵车之时,车辆应交错而行,手拿驾照的都懂,可特么的就是要挤,一个个都好似有塌天的大事要办一般。
砰~那船头儿死尸栽落河中,鲜血横流。
乱规矩者,死!
死了二人,规矩彻底立定,诸船再无无令而自出者,军兵箭矢不停,舰船迤逦而下。
见船只渐渐归于秩序,港口之船自动排成三排,往复交替出河口,明生总算卸下一口气。
真心不易,解决一个加塞拥堵问题,竟是干掉了两条人命。
果然,严法治刁民,若是任由这般自发胡闹下去,三日这船也出不得几艘。
届时建奴来袭,船只铺成了陆地,这海量的物资可就都归了皇胖子,怕不是要笑得三日不能入睡。
入夜,明生又征调护漕兵两百余人,都是些想逃却是未曾逃掉之人。令彼等沿河凿冰,不求河道能够拓宽,起码不要缩窄。
沿河数里篝火无尽,河道两侧通明,为船只航行指明方向。
方其时,于庆之,陆明远所部皆至,尽入张家湾城中修整,群星闪耀旗挂定门楼,城上军兵攒动。
那明军跑的慌乱,只孤城一座,却是无有其他防御手段,四海军兵自是要抓紧布置一番。
至午夜,明生入城,点指四海车马行的两位管事,问道“筹措了多少车马?”
“回禀少东,共筹措车马五十六辆。”
“好!某给你一连人马,出东门,走官道,直奔滦河河口,即刻行动!”
“喏!”两位管事匆匆而去。
干什么?当然是运粮,水道是不用指望了,明生管得住张家湾秩序,却是管不住下游的乱象,以这般船主的揍性,拥堵是必然。
那东门冰面厚实,车马可直通城内,明生放手一搏,可不是为了崇祯守住这许多的米粮,自是要运走的,而且要多多益善。
此也是不得已为之,他此刻手中只有不到两千人马,又无重火器支援,也不晓得能否守住此城。
万一事有不谐,便是焚城的勾当,能提前运走多少是多少,总好过被一把火烧焦。
天色微明,明生赶至城头观望,见码头处船只行走大半,所剩不足百五十艘,不由微微皱眉,这速度有点慢啊。
方此时,有军兵快马来报“金军出通州,向张家湾杀来,顷刻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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