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掌柜循声望去,只见这一碗居大门口站着一个汉子,衣着华贵,尤其是这腰间还佩有两块成色上乘的玉佩,仔细望去,这玉佩之后还有一条穗子,上面叮呤咣啷地挂着几块小玉环,随着这汉子的走动,敲击起来的声音课桌式是好听至极。
那汉子剑眉星目,一头长发被束头巾扎在了头顶,还插上了一支玉簪子,而这汉子的手里还握着一把紫檀的文人扇,在他手里一点一点地摇动着。
那汉子身上的褂子,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地闪着光,这肯定是在缝衣服的线里加入了金丝线,虽说只要你有钱,在衣服里绣上几条金丝也是没问题的,但按照如今社会的阶层来看,能够被允许在衣服中用如此多金丝线的,不是对社稷有功之人,就是皇亲国戚了。
当然,还有一种人也是可以被允许用大批量金丝线来缝制衣服的,那就是皇上亲口御赐之人,只是这些人大都居住在京城,会到这山东地界的人,着实不多啊。
田掌柜见到这汉子的容貌,一时也跟记忆中的人脸对不上号,只得走上前一拱手,问道:“恕老汉眼拙,不知您是?”
这也怪不得田掌柜,毕竟六七十岁的人了,这一辈子见过的人、事、物实在是太多了,突然来了一个人说好久不见,这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那汉子闻言也不恼,只是走上前来将田掌柜扶正,笑眯眯地说道:“田掌柜难道忘了十年前那碗羊肉汤和三个烧饼了么?”
说着话,这汉子就把田掌柜扶到了一张桌子前,抽出一张凳子让田掌柜坐下后才说道:“当年也是正在这个位置,您拿了羊肉汤和三个烧饼给我,您忘了么?”
其实啊,这田掌柜见到这个汉子的那一刻,也不是说一点不认识,只是觉得这汉子有点面善,但是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但经过这汉子刚才的一番话,田掌柜也渐渐想起来十年前的那件事儿了。
十年前的一碗居已经渐渐坐稳自己的名头,只是那一年的济南冬天特别冷,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雪,以至于这济南城的人啊要不就不愿意出家门,要不就都围拢到酒楼酒馆里。
那时候的一碗居,每天的客流量虽然不少,但基本都是过来喝酒暖身的,所以这一碗居的菜单也在那个冬天做了变更,主推羊肉、萝卜这类暖身的菜色,而主食也变成了面条、煎饼和羊肉夹烧饼。
一天入夜,这一碗居的客人们也都吃饱喝足走尽了,田掌柜正要招呼伙计们收拾收拾关门了,就在这时,从门口的雪地里传来“噗通”一声,伙计们连忙快步走出去,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汉子跌倒在了厚厚的雪堆里。
赶紧将这书生给扶进了屋,众人拿眼一打量,这书生满面苍白,已经没有多少血色,尤其是这嘴唇,冻得都已经发紫了,再看看他的穿着打扮,一身单衣,连一件御寒的袍子都没有披,也怪不得会冻成这个模样。
田掌柜眼见如此,便吩咐后厨给拿来几个火盆放在书生周围,又拿来用火烤热了的袍子披在了书生身上。
就这样过了得有一炷香的时间吗,这书生才缓缓醒转过来,书生一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田掌柜就将早已准备好的羊肉汤端了上去,轻声说道:“别急着说话,来,先把这羊肉汤趁热喝了,去去寒!”
田掌柜都这么说了,汤都端来了,在加上周围这么多伙计也都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说“喝吧,喝了舒服点儿!”,这书生也没什么理由推脱拒绝了,也就拿起了碗,“吨吨吨”几下把这一碗羊肉汤喝了个干净。
等到把这羊肉汤喝完,书生这才发现自己单薄的外衣外面罩了一件厚实的袍子,虽然有点破旧,但这袍子提供的温暖却足以把这书生身上和心上的寒意都给驱赶的无影无踪。
再加上刚才那碗驱寒的羊肉汤和掌柜的、伙计们的眼神,这时候的书生身上的寒意大概都已经被驱散的七七八八了吧。
“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田掌柜从书生手中接过那只空碗,示意后厨再去盛一碗来,“身上的衣物这么单薄还赶路,是赶着时间进京赶考?”
田掌柜话音未落,只见这书生“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田掌柜和一众伙计给搀了起来,田掌柜将他按在板凳上之后拍了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小兄弟,坐着说,坐着说。”
“谢谢掌柜的!”那书生拱了拱手,“您猜的没错,我的确是今年的考生,来自浙江。”
这时候,后厨将一碗羊汤放在了书生面前,掌柜的那手一指,说道:“还有点烫,等它凉一会儿,你先说说你吧,怎么就穿这么单薄就来了,这要是冻死冻伤的,你还拿什么考试啊!”
这书生接着说道:“我在进济南城之前遇到一伙山贼,搜刮了我身上所有的财物,所幸没有要我的性命,就给我留了一身单衣把我放下了山。”
听到书生的遭遇,田掌柜和一众伙计也都叹了叹气,也是能感叹这书生命大,还能留下一条命。
“来,再喝一碗!”田掌柜也没说什么,就把羊汤往书生面前递了递,“老毛,再拿三个烧饼来,给小兄弟填填肚子!”
等到书生把烧饼就着羊汤都吃下了肚,这脸上也就有了丝丝红光,掌柜的这才问道:“还没来得及问,小兄弟你叫什么?”
生拿手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两下,说道,“我叫杜孺,您怎么称呼?”
“你说我呀,我叫田毅,你就叫我田掌柜吧!”田毅笑着说道。
“杜孺兄弟,要不你今晚就别走了,这外面风雪这么大。”田掌柜指了指后厨旁的小屋,“要是不嫌弃,今晚你就在这儿将就一晚,明天再上路,如何?”
杜孺看了看掌柜的那关切的眼神,又看了看外面扑面的风雪,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杜孺披着田掌柜新购置的袍子,拿着一碗居众人筹集的一点盘缠和一包烧饼和一壶羊汤上了路,田掌柜也就十年没和他见过面了。
“掌柜的,想起来了么?”杜孺笑眯眯地看着沉思的田掌柜问道。
田掌柜站起身来,向杜孺拱了拱手,说道:“想起来了,杜孺杜兄弟,只是今日造访不知所谓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