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县城南边那座不知名的院落内,院中支着一张方桌,况钟与白慕廷坐在了两边。
而壮汉则端来了两碗热乎乎的面条,说道:“你们先吃就好了。记住,吃完了就老实呆着,不要出这个门。现在外面都是纪嘉卉的人。”
况钟苦笑:“我说……我这是变相坐牢,被你们软禁了呀。”
“职责所在。”说罢,那壮汉一拱手,转身离去了。
白慕廷一脸的不可思议,他转过头来说道:“况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那位小乞丐竟然是女扮男装,而且是当今顾侯爷的千金?”
况钟点了点头,说道:“没见这位公孙修嘛,他自称是顾成府上的贴身侍卫,奉命保护着顾诗筠北上,恐怕不会有错了。”
白慕廷不禁思忖道:“可是……无论是纪小姐还是这位顾小姐,都是官宦之家,他们的父亲都是当今圣上的宠臣,为什么都来了靖安县?还有,这位顾小姐对你很是关照,这又是为什么?”
况钟看着他一双质疑的眼神,不禁叫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呀,我哪儿知道啊?不管是姓纪的,还是姓顾的,我都是头一回见啊,我怎么知道啊?”
白慕廷觉得此事甚是蹊跷:“这位顾小姐,不惜千金之体,乔装改扮,又故意和我们……不,和你接近,一定是有所图谋的。可是……”他上下打量着况钟。
况钟摇头说道:“我知道,我家中没钱,容貌粗鄙,只怕我身上这点儿肉也卖不了几个钱。依我说呀,她既然在法场上救了我,那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害我。咱们呢,就该吃吃,该喝喝,死的时候该死死就是了。”
白慕廷叹了口气,心中暗想:这个况钟,刚死里逃生,便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两人吃完了面条,环顾四周,白慕廷不由说道:“这位顾小姐,出身显贵,却甘心住在这么一个平常的地方,这样的官家小姐也算是难得一见了。”
况钟打了两个饱嗝儿,没有言语。他倒觉得,这样也未尝不可,反倒觉得这位顾小姐不同于一般刁蛮的官家千金。
他的脑海中又回想起了刚才法场的那一幕,顾诗筠轻轻摘下了帽子,露出了那张俏丽的容颜,轻启朱唇,呵气如兰。尤其是她言语温柔,仪态万方,简直与之前的小乞丐打扮判若云泥,这是同一个人吗?
当然,比之纪纲之女纪嘉卉,好了何止千百倍?
“况钟,况钟?”白慕廷连叫两声,才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啊,何事?”
“我总觉得此事不妥,其中更是透着古怪,要说你从未离开过靖安县境,更不可能认识纪大人与顾侯爷了,万一他们心有歹念……坏啦!”
白慕廷大叫一声,惊得况钟险些站立不住:“老白,我说你什么毛病啊?”
“况兄,莫非是他们要对你不利?我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速速离开吧。”白慕廷拉着况钟,不由分说,便往门外走去。
况钟却挣脱说道:“哎呀,你不要总是读死书,动动脑子好不好?顾诗筠要是真的想害我,何苦在法场上救我呢?”
“可……可是这与理不通呀。顾小姐的身份何等尊崇,为何假扮乞丐?为何戏耍我们?又为何不惜与纪小姐冲突来救你?你可是说过与顾小姐素不相识呀!”
白慕廷的这几个问题,也正是况钟心里的困惑,他说道:“我当然不认识她啦,我要是认识这号人物,我至于这么落魄吗
为今之计,我看不如就踏踏实实地呆在这里。反正你家里也没什么事,你看看这宅子,虽然普通了一些,倒也能遮风避雨。”
“呵呵,原来我精心为二位准备的地方,在你眼里只是能遮风避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记声音,如黄莺啼叫,悠扬婉转。
况钟回头望去,只见顾诗筠回来了,身后正跟着公孙修。
白慕廷见状,急忙上前跪拜:“靖安县秀才白慕廷,见过顾小姐。”
顾诗筠轻掩樱唇,微微一笑:“白秀才不必行此大礼,快起来吧。”
“是。”白慕廷站起来后,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边。
况钟可不惯这么多的礼数,他向来看不起官场中人,虽然顾诗筠并非朝廷官员,却也是命官之女。他快步走上前去,眼神睥睨:“你回来得正好,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你……”
顾诗筠却打断了他:“这里说话不方便,屋里请吧。”话音未落,她已经轻迈莲步,去了东边的厢房。
况钟无奈,只好跟着上前。
白慕廷正要跟上去,却被公孙修拦住了,低沉着嗓音说道:“白公子,请在此等候。”
白慕廷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他不停地往东厢房张望,想知道顾小姐和况钟究竟在说些什么。
况钟跟着进了屋,屋内光线有几分昏暗。
顾诗筠轻声说道:“把门关上吧。”
况钟心头一凛,关上了门,转过身来拽紧了胸口的衣服:“我跟你说,我虽然生得玉树临风,却也是正经人家出身,你可不要垂涎我的美色!”
顾诗筠听到这话,轻咬红唇,啐了一口:“呸,也不瞅瞅你自己的样子。要不是我爹让我来找你,我才懒得认识你这号人呢!”
“嗯――”况钟笑了,“现在有点儿小乞丐的样子了,拿来!”他将手伸了过去。
顾诗筠不解:“什么?”
“你偷了我五两银子呀,拿来!”
顾诗筠见他神态倨傲,不觉又气又笑:“况钟,你要不要脸呀?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呀!”
“一码归一码,再说了,我又没请你救我。我本来早就想好了脱身之计,是你突然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要不然,嘿嘿……”况钟没有再说下去。
顾诗筠当然知道他是在胡吹大话,倒也没有与他纠缠,只是从东厢房的衣柜中拿出了一套衣衫。只见,这是一件青色遍地金直裰,一条银白色宝相花纹革带,一双朝天靴,此外还搭配了一块白色的头巾。
“这些是给你的,均是名匠织就,足以抵你的五两银子了。”她的语气平和,似乎又恢复了千金小姐的身份。
况钟走近前一看,连连摇头:“这是什么?我不要,穿上这么好的衣服,我连走路都不会了。顾大小姐,劳驾,草民只想要回那五两银子。”说罢,他笑嘻嘻地伸出了手来。
顾诗筠气愤地打了一下他的手。
“哎呦!”疼得况钟直甩手。
“况钟,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纪嘉卉和曹旺德面前保下你来,你怎么……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况钟一愣,玩世不恭只是他的性格,却绝非意味着他不务正事。他正色说道:“是不是让我来办案?”
顾诗筠将衣服塞进了他怀里:“反正你不答应就得掉脑袋,不只是你,也包括康达在内。”说完,她转身要走。
“顾小姐……”况钟心中很是感激她,毕竟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只是这个“谢”字,始终说不出口。
顾诗筠没有回头,只是说道:“纪嘉卉已经给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发去亲笔书函了,请他亲自来靖安一趟审理此案。况钟,时间紧迫,你自己斟酌吧。”说完,她拉开了房门离开了。
况钟双手捧着这套华服,深深地叹了口气。
顾诗筠来到了院落之中,唤公孙修过去商谈事情。而白慕廷则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少时,屋门大开。三人回头,只见风度翩翩的况钟从里面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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