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钟心知纪嘉卉并非真的要杀这个妇人,只是吓吓她,登时放下心来。
况钟对那妇人说道:“大嫂,这位纪小姐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我且问你,你是何人?”
那妇人一双眼睛胆怯地打量着这些人,见这些人有的身穿软甲,手执兵刃,知道并非自己惹得起的人物。
但她嘴上不肯服软,仰着头说道:“我叫卞红年,是钱炽的外室,怎么了?”
这话一说出来,况钟很是诧异。
眼前这位卞红年,年近五旬,头发已然花白,颇显老态。那钱炽与她虽然年纪相当,可是卞红年无论是从年纪还是相貌上,都并非上佳人选。较之醉红楼的虞美人,相差何止千里外里,钱炽怎么会看上她呢?
况钟将困惑的目光看向了钱夫人。
钱夫人跪在地上,惶恐说道:“况公子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她……她神志不清,一派胡言。”
“钱夫人,请起来说吧。”
况钟的话刚说完,卞红年便大声喊道:“不是,我没有,我就是钱炽的外室,我和他还有个孩子呢,被你们绑到了后院去了!”
她情绪激动,从地上爬起来跳着脚叫嚷。
况钟一听这话,急忙对身后的王胜说道:“快,王大哥,我们去后院。”
王胜哪敢不听从?推着况钟来到了后院,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双手被绑起来吊在了树上,上身赤裸,身上带着条条血痕,显然是刚刚遭受了一番毒打。
树下,围着四五个家丁,其中一人手里还握着皮鞭。
况钟喊道:“快,放人!”
家丁们见况钟到来,还跟着官家的人,他们不敢怠慢,急忙将这个男子从树上放下来。
这男子看起来羸弱无比,身体瘦得就像是一把柴火,面色焦黄,尖嘴猴腮。眉宇间看上去,的确与钱炽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总算他皮糙,挨了这么多鞭子,居然还没有昏死过去。
不料,人一放下来,这男子坐在了地上哇哇大哭:“哇……哇……你们欺负我,我要告诉我娘,我让我娘打你们,呜哇……呜哇……”
况钟一愣,看向了那几个家丁。那些家丁慌得六神无主,急忙说道:“不……不关我们的事,他是个傻子,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这男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若不是这七尺的男儿之躯,简直与一孩童无异。
正在这时,卞红年也一路跑进了后院,她全然不顾场合,拨开了众人来到了儿子身边,颇为爱怜地搂着儿子:“孩子呀,你没事吧?”
那男子哭得更厉害了:“娘,他们打我,他们拿鞭子抽我!”
卞红年抚着他的头:“娘知道,娘都知道,好孩子,娘在这儿呢,没人敢欺负你的。”
说完,她扭头看着钱府一众家丁,恶狠狠地说道:“想当年我在府里的时候,你们都对我恭恭敬敬的,没想到这时候却敢对我儿子下此毒手!”
那些家丁一个个或低着头,或扭头看着别处,似乎都没有听见她的话,
况钟转身对纪嘉卉说道:“我看,不如先找个大夫来,给他治治伤。钱夫人,卞大嫂,我们先到正堂叙话如何?”
钱夫人神色忧虑,很不喜欢这对儿母子,却也不得不从。
卞红年说道:“好,我儿子被你们打了,我倒要看看你们拿什么赔我!”原来她满脑子想的尽是要拿银子。
来到了正堂,下人们奉上了茶水糕点。卞红年的儿子见状,顾不上脏兮兮的双手,抓起来就往嘴里吃。
“慢点儿,儿子,都是你的。”卞红年笑着望着儿子。
“嘿嘿,娘,好吃,真好吃。”其子边吃边笑,口水顺着嘴角留下来,似乎已经忘却了刚才的那一顿毒打。
况钟问道:“夫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钱夫人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叹了一口气。
卞红年说道:“行啦行啦,说起来家门不幸,你问她,她哪好意思开口呀?”
况钟便看向了卞红年。
只听卞红年说道:“说起来,都是钱炽惹的祸。那时候呀,我在钱府是个小丫鬟。”
她指着钱夫人:“她进府的时候,我都在这里干了三年了。后来呀,她就怀孕了,本来是个挺美的事。可是钱炽这个老色鬼,沉迷温柔乡呀,在一个晚上摸进了我的房间里。”
一个妇道人家,说起这些来全然不避讳,似乎还有几分得意。
“唉,说起来呀,算是那钱炽厉害,就那一晚,我就怀了孩子了。”卞红年笑着说道。
钱夫人面带愠色:“这是什么话,那是你趁着我身怀有孕,借美色勾引老爷!”
“夫人呀,说这话可就是冤枉我了。我就是一个丫鬟,能掀起多大的浪头呀?您可是夫人呀,谁能和你争宠呢?”
这毕竟只是卞红年的一家之言,况钟转而看着钱夫人,想听听她作何辩解。
钱夫人轻叹一声:“这都是家门不幸,我家老爷最好女色。那时候因为我怀孕了,他整天在外面眠花宿柳,我也不好过问。直到有一天……”
钱夫人因为害喜之故,食欲不振,贴身丫鬟小媛刚刚服侍她进了一碗茶。
钱夫人将茶碗递给她。
小媛接过去,神色间却有不悦之色。
钱夫人最是心细,便问道:“小媛,我见你面带忧色,可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小媛是随夫人一同嫁入钱府的贴身丫鬟,她言道:“夫人,我……我看见老爷回府了。”
“是嘛,那怎么没见他来呢?”
小媛如实说道:“老爷一回府,就被卞红年拉到了房间里。”
钱夫人听到这话的时候一愣,随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夫人,那个卞红年在府里都三年了,最有心计。我担心她……”
钱夫人淡然一笑:“算了,卞红年本来就是府里的丫鬟,老爷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就是了。”
古时的丫鬟,地位低下,不过是任主人鱼肉的奴隶,毫无人权可言。
只是没想到,仅此一晚,那卞红年便有了身孕。这让钱炽很是意外,因此对卞红年也是高看一眼。而自从得知卞红年有了老爷的孩子,府中上下人等,对卞红年也好了许多。
甚至钱夫人还命人将为自己孩子准备的衣衫,分了一部分给她。
那年的八月十五,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钱炽多喝了两杯酒,当即说道:“你们谁能诞下儿子,我就把我的家产都给他!若是两人都是男孩儿,那谁为长子,谁就继承我钱某的家产。”
这一条,钱夫人也没有放在心上。那时候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阖府上下也觉得这只是老爷的一句戏言,不管卞红年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从夫人的手里夺走家产。
可是,令所有人吃惊的是,卞红年肚子里的孩子居然早产了,比夫人的孩子整整早了两天!
这让卞红年很是激动,从此颐指气使,俨然成了一个主子的样子。
而钱炽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对夫人反倒渐渐疏远了。那阵子,府里的人都悄悄议论,猜测着老爷什么时候会将卞红年扶正。
府里多了两位小少爷,府里的人忙得不可开交。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大家隐隐约约觉察出了大少爷似乎不大对劲。
别的孩子早就学会了走路、说话,可钱府的这位大少爷却只会哭、笑,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没有什么差别。
钱炽也担心儿子有什么不妥,他急忙找来了靖安城最好的大夫帮儿子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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