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府正厅之内,段阔携妻子段高氏深深下拜:“草民段阔,见过沐将军,见过顾小姐,见过公孙将军,见过况大人。”
段高氏此刻也变得老老实实了,她不明白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些达官显贵全都到自己家来了。
沐昂轻笑一声,没有理会。
顾诗筠说道:“段员外不必如此,是我们来得唐突了,请起吧。”
没想到,段阔夫妻二人却没有起身。段阔浑如筛糠:“不敢,回顾小姐,内子无礼,几次三番冲撞了诸位,还望诸位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内子无知之罪。”
沐昂冷笑道:“呵呵,段员外呀,娶了这等贤妻,何愁没有麻烦呀?”
段阔吓得连连磕头,地砖嘭嘭作响:“将军恕罪,将军恕罪,将军恕罪。”
顾诗筠讲道:“好了,段员外,沐将军有容人之量,你们请起吧。”
她如此一说,沐昂不好发作了。他贵为沐英之子,开国元勋之后,当今西平侯的亲弟弟,云南沐府的三公子。除了在战场上,天下何人敢对他动手?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如今被一个悍妇刁难,也难怪他咽不下这口气了。
段阔看看外面的天色,说道:“几位贵客原来辛苦,在下已命人备下了一桌薄酒,万望各位大人不要嫌弃。”
顾诗筠瞄了一眼况钟,想听听他的意思。
况钟说道:“段员外不必客气了,我们来这儿也只是为了查清楚三年前尊夫人殒命身死之事,酒宴不急,先带我们去看看当年的那个房间吧。”
“是是,几位大人,劳驾请随我来。”
段阔在前面带路,况钟等人跟在了后面。顾诗筠特意紧走了几步,和况钟并肩而行。
况钟低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哼,你还好意思说?你一句话,害我和沐三哥等了好久。不见你们回来,就询问了吴掌柜,才得知你们来到了这里,怎的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呢?”
况钟歉然一笑:“实在对不住,忙昏了头,竟然一时忘记了。”
“唉,你呀,遇到了案子就谁都顾不上了。真不知道你将来的妻子要为你操心多少了。”说完这话,顾诗筠意识到自己语失,霎时间两朵红晕掩上了双颊。明媚阳光之下,煞是娇俏可人。
况钟一时间看呆住了。
“咳咳。”沐昂跟在后面,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故意咳嗽了两声,说道,“况钟,你怎么敢断定这是一件案子呢?段王氏都已经谢世四年了,想要查清楚也不大容易吧?”
况钟回头冲他一笑:“沐大人,况钟没有别的本事,但是哪里发生了人命案,我能闻得出来,难道你不觉得,这周围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吗?”
“四年过去了,哪里还有什么血腥之气,莫非你长了一只狗鼻子?”
公孙修不觉笑了一声,况钟却也跟着笑,不以为意。他知道沐昂为人正直,并不是傲慢无礼之人。他有意羞辱况钟,也只是因为况钟和顾诗筠走得近了。若是易地而处,况钟扪心自问,恐怕比沐昂做得还要过火。
几人从正厅出来后,从东面穿过了一道偏门,来到了一条幽深狭小的胡同内,然后往北走去。况钟好奇,这岂不是走到段府外面来了?
他问道:“段员外,这条路可对吗?”
段阔叹道:“唉,况大人勿怪,爱妻谢世后。我已经她的旧居封了起来,不想让不相干的人去打扰她……”
况钟心中暗想:这恐怕也是段高氏的意思,她忌惮那是段王氏香消玉殒之所,不敢涉足,有所忌讳。
几人在这条胡同中走了数百步,来到了一扇黑漆小门前。这门口仅容二人并肩穿过,两扇门板紧紧闭合,中间挂着一把程亮的大铜锁。
段阔驻足在门前看了一会儿,神情哀伤,他缓缓拿出了钥匙,上前开门。
“段员外,你时常来这里吗?”况钟问道。
“正是,尤其与内子吵架后,我时常一个人来这里,大人如何得知的?”
“我见这里虽然锁着,但是铜锁锃亮,不落灰尘,想是足下常来。”
“大人见笑了。”说话间,门打开了,“顾小姐,几位大人,请进。”
况钟进去后,不禁讶异。从布局来看,这里有亭台楼阁,水榭清湖,较之段府的前院还大了数倍。原以为段阔的家不过如此,哪知道后院比之前院宽敞这许多。各种建筑更是一应俱全。
况钟曾去过不少豪富之家的后院了,只怕这里比之镇远侯府,也毫不逊色。他回头看了一眼顾诗筠,她眼中也露出了少许讶异之色,想来是一样的心思了。
况钟不免说道:“段员外,这里……”
段阔如实说道:“几位勿要惊异。只因我爱妻乃是一位风雅女子,为了她,我才修建了这么一处所在。唉,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住上几年,便……舍我而去了。”
他声音哽咽,眼中饱含着一层光润。
段阔停顿了一会儿,连忙拭去眼角的泪花:“几位,请随我来。”他穿过了水榭前铺设在湖上的一段路,来到了一座阁楼前。
这座阁楼恢弘大气,却也隐隐透着一股脂粉气息。
段阔上前又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门:“各位大人,请进。”
况钟迟疑道:“段员外,这一路走来的钥匙,只有你有吗?”
段阔点点头:“是,全都由小人看管。内子忌讳这里,也不大理会这些琐事。”
几人步入房中,发现这里整洁如新,似乎主人刚刚离去不久,随时可能回来一样。
“唉,自从爱妻去世后,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我都喜欢来这里。我嫌下人们粗手粗脚,这里一切都是我收拾的。她生前最爱干净,若是她住的房子乱了,一定又会责备我了。”段阔说到这里,嘴角含笑。王氏的音容笑貌,恍若就在眼前。
况钟有所感慨道:“员外有心了。”
“哪里。”
况钟等人随后来到了楼上,这里是一间卧房,正是当年段王氏谢世之处。
看得出来,这里的每一件家具陈设,都造价不菲,所布置的也是颇为妥当。
段阔看着那张楠木大床,走上前去轻轻抚着织金丝绒被,喃喃说道:“阿璇,我来看你来啦。”
顾诗筠轻声说道:“这位段员外,可真算得是用情至深了。”
况钟听她这么说,不由扭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深情地望着前方。况钟不禁暗忖:这番话是何意,诗筠可是对我说的?
正在纳罕间,沐昂忽然对她轻柔说道:“筠妹,我也会一样对你的。”
顾诗筠忽然抖了一下,低下了头去。
“况钟。”公孙修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叫了一声。
惊得况钟也颤了一下:“何事?”
“段夫人当年就是在这张床上咽了气,可是我看着这个房间也没什么呀,莫非凶手是从窗户爬上来的?”
况钟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可是放眼望去,却发现这是后花园中的湖。若段王氏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必然要从湖水中爬上来,有船?
况钟回头唤了一声:“段员外。”
段阔平复了一下心情,走过来:“况大人有何吩咐。”
“贵府可有游船吗?”
段阔见他看着这片湖,摇了摇头:“从来没有,我夫人生前最是心善,她说湖水中有成群的鱼儿。若是行船湖上,必然会惊扰到它们。所以我从来没有备下什么船只。”
况钟听到他如此说,目光渐渐变得深邃,他的一双眼睛在清澈的湖面上游动,突然,他被湖中心的一样事物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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