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出城调兵的同时,太子刘炟也在向皇帝上疏进言:“今查有扶风窦氏安丰侯窦嘉、中山郭氏郭瑰、安定梁氏梁仑,太学博士欧阳嘉……
依仗豪戚、儒宗身份,散播流言,囤积居奇,哄抬粮价,意图激发民变,致使民怨沸腾,难以遏抑,百姓陷于水火之中,社稷有倾覆之危,宗庙有动摇之险。
窦嘉更与查氏逆贼勾结,火烧粮船,煽动民乱,阴图不轨……
陛下与辅国将军仁至义尽,屡屡好言相劝,彼等却冥顽不灵,视朝廷之退让、宽容为软弱可欺,变本加厉,欺君罔上,狡猾无道,凡此种种,唯有严查到底,重治其罪,以儆效尤!”
接着便是各种证据呈上,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窦嘉、郭瑰、冯俊,陈立等人哪里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其他人见状,也是一个个急着与这些人,这件事划清界限,纷纷站出来大声指责这些人狼子野心,无法无天,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慰君心。
而接下来,随着更多案件细节的揭露,窦嘉、郭瑰、冯俊,陈立等人,以及其他世家豪强,富商巨贾们更是心中震怖不已。
原来,兴汉会真的筹集到了足够多的粮食,虽没有公告中所说的那么多,应对这场粮食大战却也完全足够。
这些粮食,大多都是从冀、青、荆、扬诸州的世家大族,富商巨贾们手上得来。
一开始兴汉会的筹粮确实遇到了困难,一方手上有大量赚钱的产业,却不肯示弱,放权,让利太多;一方则是手中有粮坐地起价,不断索要各种特权好处,一时陷入了僵局。
但后来辅国将军接受十公主的建议,一边在表面上继续与诸州世家富商谈,不肯丝毫让步;
另一边却私下找到各州郡实力最强的前两家世家大族,表示愿意在二者之中选择一家进行深度合作,给予各种特权好处。
因为兴汉会给出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了,于是,几乎就一瞬间,形势就开始全面逆转。
为了能够吃独食,且不让另一家吃独食,将来压自家一头,这两家无不立刻承诺将倾尽全力支持兴汉会,争着抢着拿出了全部存粮。
这时,其他世家大族,富商巨贾们还在傻乎乎等着与兴汉会的人谈判。
而这,无疑又给了世人一种兴汉会没有筹到粮的假象,直接造成了窦嘉、郭瑰、冯俊,陈立等人的误判。
不仅如此,兴汉会还以收买,威胁的手段,迫使以蒋金为首的许多大粮商为其所用。
在后面的交锋中,正是这些人一面疯狂抬高粮价,大肆收购市场上的粮食,暗地里却将收来的粮食全都运到了兴汉会的仓库里。
所以即便兴汉会“偷偷”在半夜运走了十数万石的粮食,仓库里却依然还有二十万石以上的粮食。
更别说,有了这些内鬼,粮商们以及粮商背后各世家大族的一举一动,兴汉会和朝廷都是了如指掌。
如此情况下,这些人的失败就已经是必然的了。
但皇帝和辅国将军却还愿意给他们机会,多次好言相劝,希望与之和解,有劲往一处使,眼光一致对外,互利合作。
昨天就是这些人最后的机会,可这些人,却愚蠢地认为朝廷和兴汉会软弱可欺。
不仅在为兴汉会代售只拿出了一点点的粮食,甚至变本加厉,火烧兴汉会的运粮船,这便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面对如此多的铁证,以及众臣一边倒的态度,皇帝当然没有不允的道理,当即下诏城门校尉封锁城门,执金吾在城中各处道路、桥梁、街口设置关卡。
又令有司彻查此案,根究窦嘉、郭瑰、冯俊,陈立等人,及众不法粮商,囤积居奇、戕害生民、欺君罔上,阴谋不轨的不法之举。
诏书一下,全城欢呼!
更有无数人的吓得两股战战,瑟瑟发抖,哭着喊着表示愿意认罪伏法,献出所有的粮食,以求宽大处理。
实在是诏书上的罪名太吓人了,囤积居奇、戕害生民、欺君罔上,阴谋不轨,这可都是轻则砍头抄家,重则株连三族的大罪!
偏偏自己还没有半点可辩解的,囤积居奇,疯狂推高粮价,这是实打实的;明明仓库里还要大量的粮食,却对外宣传将所有存粮都售罄了,这也是实打实的。
如今“欺君罔上,阴谋不轨”的罪名扣下来,自然也就板上钉钉,洗都洗不掉了。
但这个时候认罪求饶,哪里还有用?
就算是想塞钱求人帮忙说两句好话,也没一个人敢收。
更别说一些借了高利贷想要大赚一笔的小的投机商,这次还赔了个倾家荡产,背了一屁股的债。
绝望情绪笼罩之下,很多人甚至还没等到兵马上门,就自己了断了。
短短两个刻时之内,排队跳城墙,举身赴清池,自挂东南枝者,就多达七十多人。
巳时四刻,北军五校,及玄甲军入城,京师粮行自冯俊以下,大大小小总计七十二家粮商,及其他投机奸商同时被逮捕抄家。
在这些人的带路和指认下,立刻就有总数超过三百万石的粮食从城外的庄园里被查抄出来。
粮食危机的谎言彻底被拆穿!
很快,市场上就有数不清的粮食源源不断的送来,并以每石一百五十钱的低价不限量出售。
看到此种情况,全京师的普通百姓们,无不欢喜不已,激动得直呼陛下万岁,辅国将军卿侯万代。
几日之前,原本对李乐和朝廷满腹怨气,几乎就要到达爆发边缘的他们,瞬间便将所有怨气归之于这些世家豪强,不法粮商,转而对李乐和朝廷歌功颂德起来。
特别是那些典卖家当,买了高价粮的百姓,更是对这些奸商恨得牙痒痒,大喊着要将所有奸商抄家灭族,这才善罢甘休。
也在这时,数十名火烧运粮船的贼子,查氏逆党余孽,连同十几颗首级也被押送回了京师。
面对群情汹涌,无比愤怒的民众,这些做贼心虚的贼人们,哪里还敢继续顽抗,纷纷将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只求早死早解脱。
于是民众的愤怒越发变得不可遏制起来,面对如此高涨的舆论压力,朝廷与官府自然只能从善如流,对参与其中的人从重从严查处。
即便是下层办事的各级小吏,平日里没少收这些人的好处,私下里甚至称兄道弟亲热得不得了,在如此大势面前,也不敢徇私枉法,反倒为了切割和证明清白,查起案来比谁都卖力。
于是,一切细枝末节,蛛丝马迹立刻都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中。
哪个商人是哪家大臣勋贵的白手套,哪位大臣,哪家功臣之后、皇室亲戚在偷偷挖国家的根基,通通暴露出来。
一天之内,三位列侯在家中自杀,八名二世祖被家里的大人打断了腿,二十余家列侯勋臣入宫向皇帝或者皇后请罪,被抓入狱的投机商贩更是数不胜数,几乎快把监狱塞爆。
直到这时,这些人才想起,如今这位看上去苍老、慈祥且和气的皇帝,是个脾气多么严厉且暴躁的人。
而这位年方十五,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阳光少年,更是从来不惮于使用武力,也乐于使用武力。
更曾一人一骑杀得近万北虏精骑鬼哭狼嚎,全线溃败,两次在务涂谷杀得血流成河,尸骸遍野,最后还一把火烧死了数万胡骑。
乃是一个一声令下砍下数万颗叛军脑袋的绝世猛人,狠人;年纪轻轻就完全靠着军功一战封侯的铁血将军。
更别说,这李乐自来到雒阳后,就独得皇帝宠信,在很多人看来,甚至比一百多年前孝武皇帝对冠军侯还要好上几倍,几乎是言听计从,无条件信任。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权势,自己竟然以为他不敢在雒阳大开杀戒?
且不说,这次粮食大战中,李乐几乎做到了全胜。
哪怕退一万步,这场对局中李乐最后输了,手握兵权的他也完全可以把桌子掀了,用刀枪弓弩寻找证据反败为胜。
一切的权谋、算计与博弈,在这样的绝对武力面前,都不过是个笑话。
更别说,手上掌握太多资源,甚至拥有土豆、玉米这种超级祥瑞的辅国将军李乐,即使不靠武力也获得了全胜。
这样的人,自己竟如此自不量力,胆敢与之为敌,甚至妄想将其赶出雒阳。
这是何等的愚蠢!
何等的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