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祭参火急火燎跑来向李乐的汇报的时候，大汉太子刘炟却在裴一等绣衣密使的陪同下，在雒阳城内白龙鱼服，过足了微服
私访的瘾。
他在内城转了一圈，听了一些关于天上人间，和各种新菜品新作物的议论，满心欢喜，又来到雒阳外城。
刚到西市，便看到人声鼎沸，刘炟本来就是来体察民情的，当下便带着人凑过去一看，却是两家粮店，许多人都拿着粮袋在外
面叫嚷着。
刘炟好奇地对旁边一位跳脚大骂的汉子问道：“此次抗旱不是大获成功，京师并不缺粮，汝等为何要抢粮？”
那人见刘炟衣着不凡，一脸贵气，立刻换了脸色，恭敬道：“还不是朝廷要移民西域、北庭，收购了大量粮草，市面上粮食少了
，这些杀千刀的黑心粮商就开始趁机涨价。
昨天一下涨了五十钱每石，今天更是一下涨了一百多钱，一石粟米卖到了四百钱，听说还要涨！”
刘炟疑惑道：“谁在乱传谣言，朝廷是要移民，却只是从不受灾地区世家大族手里收购存粮，怎会使市面上粮食变少？这分明是
黑心粮商借机抬高粮价，囤积居奇，待价而沽，如何怪得了朝廷？”
这时其他拿着粮袋等待买粮的人，也都大声议论起来。
“听说了吗？辅国将军此次抗旱，也就京师附近效果不错，兖、豫、徐州却是赤地千里，饥民遍野，没看到几十万饥民都涌到京
师来了吗？
这说明什么？这就说明这些地方灾情严重，粮食严重减产，这个时候朝廷还要搞什么西部大开发，移民西域、北庭，买那许多
粮，粮价可不就一日数涨，一日涨了一百多钱！”
“哎，还有之前的漠南之战，朝廷可是倾尽了府库，将所有存粮全部转运道前线充作军需，这时秋粮下来，肯定要大量籴粮，补
充府库。
粮食就这么多，到处都在抢粮，各地运往京师的粮食，还在路上就被人抬价买走了，粮价能不涨吗，还不知道明日能涨到多少
呢！”
“最可恨的还是这些奸商，平日里没少见往粮店里运粮，现在却都说没有存粮了，每日就只卖一两个时辰，时辰一到就关门歇业
，生生把粮价涨到了四百钱一石，这么贵的粟米，水买得起？”
“买不起也要买啊，不买就得饿死！没听说吗，今年粮食可是全大汉都欠收，司隶校尉部和兖、豫、徐州是大旱，冀、青、荆、
扬诸州却是却是大涝。
特别是京师及三州地区，就连世家豪右家中也没余粮了，也在买粮备荒，说是朝廷杀伐太重，百姓怨气冲天，明年还要大旱，
粮食还要减产！”
“连世家豪右家中也没余粮了？”
有人听了着急道，随即便大骂起来：“这天杀的狗世道，粮价这么高，这是逼着我等升斗小民去死啊，家里就这么点钱，够买几
斗粮？吃完了等死吗？”
另一人也大骂道：“这狗世道，朝廷和黑心奸商不让我们活，大家干脆都不活了，一块死了干净……”
刘炟在一旁听得呆住了，他几次想开口解释这次抗旱还是很成功的，粮食减产并不算严重，冀、青、荆、扬诸州大涝更是胡说
八道。
更重要的是，辅国将军一直在组织受灾地区打井修渠，修建各种水利设施，再加上他传授的先进的农耕之术和带来的可抗旱，
高产的粮种。
即便明年真的还有旱灾，粮食产量也绝对不用担心的。
不过他几次想说话都被人打断了，最后索性不再开口了。
又站着听了一会，便转身对裴一道：“走，去辅国将军府！”
不久之后，辅国将军府。
李乐、刘炟、刘小迎，邓良、冯石、祭参、王充等人已齐聚议事厅，相对而坐。
不久之后，太尉府长史郑弘也急急赶到，在李乐下手坐下。
因为秋收虽已结束，但旱情却并未得到缓解，故而李乐仍然兼任抗旱救灾大使，有权节制灾区内所有官吏配合他的抗旱救灾工
作。
自然的，河南尹袁安、太尉府长史郑弘这两位连皇帝刘庄都夸赞不已的循臣干吏，依然李乐的助手，只是不在辅国将军府编制
，不领李乐的俸禄而已。
祭参首先介绍了情况：此次涨价风潮，首先是雒阳城内几家较小米店挂出粮食售罄的木牌，引起不小的恐慌。
之后就是各种传言满天飞，与刘炟在街上听到的相差不大，真真假假，或夸大，或造谣，听上去似乎还挺有道理的。
于是瞬间造成了极大的市场恐慌，各大粮店开始大幅涨价，并限量出售，此举瞬间又在市民百姓中造成恐慌，形成抢购潮。
原本的时候，人们去粮店买粮，基本都是一次买个几斗为多，够一家人吃几天就行；现在却一次就买一石甚至几石。
只是一会儿，就买空了一些小粮店，那些大粮店便趁机再次涨价，于是一日数涨，一下涨到了现在四百钱一石，而且还将继续
飞涨下去。
不仅如此，粮价的飞涨还带动了其他商品的同时上涨，各种肉类价格也在一日之间涨了五六成；
菜蔬和牛马所食草料价格也是一涨再涨，价格比起往年几乎翻倍；
一片恐慌中，甚至连盐、酱、香料等调味品的价格也跟着三四成。
总之，现在物价可说是无一不涨，市民百姓的生活成本几乎在一天多的时间内就翻了一番，百姓们无不是怨声载道。
一俟祭参说完，李乐便首先点了刘炟的名问道：“五郎对这事怎么看？”
刘炟想也没想道：“谣言乱飞，粮价疯涨，这其中必定有世家豪强在幕后推动，为的就是与朝廷暗中角力！
在吾看来，此事绝不可单独来看，这是在左冯翊诛灭查氏逆党事件的余波，这是不法世家豪强在对抗和报复朝廷！
之前彼等就大量释放族中隐藏的徒附，迫使其变成流民，将麻烦推给朝廷，甚至还想煽动民乱。
结果这些流民全部被朝廷吸收，变成一个个工程营，之后还会变成一个个的屯田营和移民团。
彼等偷鸡不成蚀把米，平白损失了如此多的人口，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便在粮价上做起文章，逼迫朝廷向他们妥协让步！”
李乐点点头，刘炟一开始简直就像个书呆子，现在他的思想却能有如此改变，看问题这么透彻，自己实在功不可没啊。
不过刘炟说的，却还有遗漏的地方，李乐又将目光看向刘小迎。
刘小迎神色清冷，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还有一点，彼等这么做，除了是对朝廷的反击报复，更可以趁机兼并土地，蓄养奴
婢和徒附。
李家阿兄早就说过，每一此天灾**，饥民遍地的时候，便是世家豪强发家致富，积攒家业的大狂欢。
对于一些小粮商来说，推高粮价，或许是为了囤积居奇，在粮价最高时卖出，赚取丰厚利润，挣下几十年都挣不到的一份家当
。
但对那些世家豪强来说，粮价越贵就越要大量吃入，保持粮食的高价，却并不是为了在粮价最高的时候卖出，而是要逼得普通
农户，一般的百姓没钱买粮，无粮可吃。
为了不被饿死，只得低价以家当、土地换粮，甚至卖身为奴！在这些人眼中，只有土地和人口，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手里的粮
食就是他们最有力的武器！”
刘炟不笨，立刻就想明白过来，顿时脸色一变，望向李乐。
“逍遥，此事如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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