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阵之中，熟悉的人马剧烈碰撞之声还在不断响起，惨叫怒骂、人仰马嘶的声音更是充斥耳膜，视线所及全都是北虏骑兵狰狞扭曲的面孔，还有那一根根跳动的狼尾。

　　但浑身浴血，一路都冲杀在最前面的曹岩此刻内心却是一片出奇的平静。

　　此次掉头冲锋，他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唯一害怕的就是不能完成李司马和耿校尉交给他的任务。

　　但既然前方万马奔腾而来，优留单于的中军主力已经被吸引过来，那么即便自己战死，又有何憾？

　　只要能完成李司马交给的任务，将北虏王庭主力引至埋伏地点，自己就算战死，又有何惧？

　　纵然敌众我寡，纵然身陷重围，纵然全队无一人能够生还，也要拉更多的北虏叛逆陪葬，也要杀得北虏从此胆寒，今后一见汉军苍龙旗帜就望风而逃！

　　传令其他两部掉头突围，其余的随吾破敌！

　　曹岩猛然大吼一声：全体都有，刺马，杀光这些北虏！

　　吼声未落，曹岩就已狠狠一矟刺在马屁股上，胯下缴获自北匈奴的北地健马吃痛，立刻长嘶一声，箭一般的疾射而出，。

　　伴随着呜呜的号声响起，令旗拼命摇动，曹岩身后不远，钱山和吴江一下瞪大了眼睛，很快明白曹岩这是想将胯下坐骑最后一点马力全部压榨出来。

　　短时间内将马速提到最高，以一种更加猛烈凶悍姿态击破当面之敌，对即将加入战场的北虏中军主力发动一次有去无回，有死无生的决死冲锋！

　　两人不由得有些愣住，完全没有个心理准备。

　　然而作为军人，令行禁止是早已是刻进了骨髓里的东西，这时也来不及多想。

　　眼见曹司马和他亲卫都冲了，两人纵然没有心理准备，还是毫不犹豫的用手中环首刀狠狠刺向马股，战马长嘶一声，速度立刻提升一倍不止，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刺马！杀光北虏！

　　随着钱山、吴江等汉人军官的怒吼，占人数绝大多数的义从胡骑们，这时不知道是情绪太过亢奋热血上涌，还是习惯了服从命令，或者是被曹岩、钱山、吴江等人的情绪感染带动，或者其他原因。

　　总之紧随其后，这些义从胡骑们亦没有半点犹豫狠狠刺马，战马骤然吃痛，立即将剩下的全部生命力都压榨出来，驮载着主人直直撞向前面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北虏敌骑。

　　不远处同样在浴血奋战的安得、安贵靡所率领的两支骑队这时都也瞪大了眼睛，望着曹岩这支骑队远去的身影眼睛里几乎要瞪出血来。

　　沉默了一瞬，安得、安贵靡率先放声怒吼：掉头！掉头！

　　话语未落两人已率先狠狠一勒缰绳，扯得战马一下人立而起，很快转过头来，两人立即带着亲卫打马向前，重新又跑到阵列的最前头。

　　刺马！刺马！随吾冲锋，杀光北虏！

　　麾下甲士听到号令，纷纷也都转向，跟着两人的认旗掉头急奔。

　　原本跑得有些跑得脱力，速度再也提不起来的战马也因马股被刺，陡然又将速度提到了最快，仿佛两股不可阻挡的洪流直直冲向完成合围在后堵截的数千北虏骑兵。

　　这些人大多数虽不知道前方木桶里是什么，却也知道李乐给他们的命令，是引诱北匈奴中军主力追击他们至要塞之前，京观之侧。

　　曹岩所领数百骑豁出性命为我们争取突围和诱敌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一时间两支骑队所爆发出来的惊人气势，只吓得拦截他们的北匈奴骑兵人人心惊胆寒，不少人下意识就往两边退去。

　　反正我们是兵力绝对优势的一方，就让他们跑回去又能怎样？犯不着和这些疯子拼命！

　　战场另一边，北匈奴中军大阵。

　　优留单于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的看着曹岩这数百骑，发了疯一样瞬间突破最后几层阵列，然后无一人有稍稍的迟疑退缩之势，向着人数远超他们数十倍的单于王庭中军骑阵，就这么一往无前的直扑过来。

　　仿佛他们，才是拥有兵力绝对优势的一方！

　　仿佛面前就是一座山，他们也要将之一冲而倒！

　　最讽刺的还是，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还都是北匈奴人！

　　怎地在自己麾下，为大匈奴四处征战时，就不见他们如此拼命，悍不畏死？

　　想及此处，一种深深挫败感由内而生，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咬牙厉吼道：杀光他们！一定要攻破务涂谷，将那个李司马的人头砍下来！

　　匈奴人最崇拜英雄，是他，一定是他，让这些被俘的匈奴骑士变得如此狂热凶猛，悍不畏死。

　　小山丘上，李乐两眼瞪得大大的，眼角似乎都已经裂开出血，在他满是血色的视野里，曹岩所部数百骑兵不过是很小的一块，比起他们面前万余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北匈奴骑阵，根本就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可这数百骑兵所凝结而成的那股有我无敌，有死无生的凶厉气势却一下震住了这些北匈奴人，以至于无一人敢越众而出主动上前迎战。

　　直面其锋的北虏胡骑甚至吓得手忙脚乱的往两边闪开，远远望去倒好像主动给曹岩他们让路一样。

　　于是战场上出现特别不可思议的一幕，曹岩率领的数百骑一路上竟毫无阻碍的穿透了北虏中军骑阵一百多步远，中间只有零星十数骑因动作太慢挡在路上，然后瞬间被碾得粉碎。

　　当真是所向无前，挡着辟易。

　　可是这样畅快的画面，注定不可持久，北匈奴单于王庭主力骑兵也不是没见过血，没杀过人的软蛋，他们也是百战余生的老兵老将。

　　在短暂的震惊和错愕之后，他们也很快反应过来，都不用优留单于和各级贵族下令，下面这些北匈奴骑兵就自发对阵中敌骑弯弓搭箭。

　　但更多的却嫌在颠簸的马背上弓力实在太软，准头也实在太差，杀伤力实在有限，于是纷纷将手中短矛、青铜铤、流星锤等投掷武器掷出。

　　成千上万支短矛、青铜铤、流星锤挟着呼啸的劲风撞进曹岩所部密集的阵列，顿时就在密集的人群马群绽放出朵朵血花，无数汉胡骑士惨叫着栽下马来。

　　但剩下汉胡骑士依然在奋力的打着马股，不顾一切的向前冲锋，总算一头撞进前方拼命聚拢在一起北匈奴骑阵当中。

　　注1：设身处地想一下，刺马的时候或许有很多人没想太多，情绪太过亢奋，一时冲动就跟着刺马了，也许有人过后就后悔了，但那时后悔也没用了，那种情况下就是喊投降对方也不会接受投降的，所以刺马后跟着曹岩的人就知道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

　　而且这些战俘骑兵对匈奴其实也没多少认同感，更多的还是崇拜英雄，反倒是以成为李乐的奴隶为荣，因此对北匈奴人也没半点心里负担，反而有一种相当大的心理优势。

　　既然是必死，曹岩等汉军军官又冲在最前面，那么自然是死前多杀几个算几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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