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家竟然打出旗号，起兵造反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李乐整个都有些呆住了。
在他想来，查家最多就是负隅顽抗，抓紧时间赶紧带着钱财和一帮家仆打手跑路。
然后或占山为王，或隐姓埋名，只要手上有人有钱，总能活下去。
却怎么也没想到，查家竟然会选择硬刚，以一地主豪强对抗整个大汉朝廷。
甚至还打出旗号，放出谣言谶语，说什么“凤鸣重泉，关中当兴！鹿止长安，天下大安！”
意思是：重泉县出现凤鸣的吉兆，关中当再次兴盛，皇位再次回到长安时，天下就太平安乐了。
“就凭彼等一群游侠刺客，乌合之众，就想扯旗造反，割据自立甚至取而代之？”
李乐只觉荒谬难言，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开什么玩笑，彼等哪来的自信？”
“都是谶语害人，将军可能不知，自今汉立国以来，因误信谶纬而造反者至少就数十起。
早先涿郡太守张丰喜好方术，有术士说张丰当做天子，以五彩囊裹着石头系在张丰的肘子上，说石中有玉玺。张丰于是起兵造
反……
又有新城蛮中山贼张满，听信了谶文说自己当为王，于是聚众屯结兵士于险要之处割据自立，后又攻占霍阳城……
再后妖巫李广利用巫傩之术为百姓治病，聚集了许多信徒，于是伪造谶语，说自己当为天子，自号南岳太师，纠集信徒起兵造
反，并很快攻占了皖城……
妖巫李广之乱平定后不到两年，妖巫单臣和傅镇有样学样，也是传播谣言，纠集信徒，攻占了原武城，并劫持官吏百姓，自号
太一座下将军……
事后吾等侦知，以上叛乱皆有人伪造提前谶语，放出谣言，更有世家豪强在背后兴风作浪，出钱出人出力，里应外合，是以每
次叛乱皆能很快攻破城池……”
说话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相貌颇为清秀的青年男子，身形瘦削，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
但李乐却听到刘小迎喊他师兄，宁纵对他也是恭谨异常，可想而知此人的武艺必不在刘小迎和宁纵之下。
昨夜就是此人带着五十六名绣衣密使悄悄埋伏在邮驿之外，打了查良、聂诸等偷袭者一个措手不及。
因此，对这位深藏不露，武艺深不可测的绣衣密使统领，李乐也是颇为敬重，很是严肃且客气的问道：“原来如此，那依元芳看
，此次查家利用谶语造反，可能成事？”
嗯，忘了介绍，这位绣衣密使大统领姓裴名一，字元芳，是以又可称作裴元芳，或者直接喊做元芳。
说实话，在第一次听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李乐也是一下没反应过来，脑子里一下浮现电视里和游戏里两个李元芳的形象，心说
你的链子刀，还有飞轮，飞镖呢？
却听裴元芳道：“以吾观之，那查璜编造出这样的谶语出来，最多只能哄骗其手下的游侠剑客，宾客徒附，部曲武装，外面的百
姓却是没人信的。
更别说此次汉军在西域和漠南皆取得空前大胜，陛下又免了所有人一年的田税和口赋，朝廷威望正盛，士气民心大振。
查家这时候扯旗造反，绝无一丝能成事的希望，很快就能将其剿灭。只是……”
元芳神情一下严肃起来，貌似很棘手的样子，想了一下才继续道：“只是整个西河地区的县城都烂掉了，以我等收集到的情报，
西河地区七成多的土地，都被世家豪强所占据。
无数百姓被逼得倾家荡产，被迫为奴为婢，或者裸行草食苦苦煎熬……
但即便如此，这些蠹虫豪强却依然不满足，还要继续巧取豪夺，甚至里通外敌，走私铁器、美酒、粮食、丝绸、药材到塞外。
另一方面，彼等还通过贿赂，暗中分成、互相联姻的方法，将西河附近乃至左冯翊众多官员、胥吏都变成了彼等的自己人。
彼等还在西河大搞学术，大力推行所谓的‘仁德之治，礼乐教化’，主张‘亲亲相隐’和‘乡贤自治’……
在这里大汉律法根本就是摆设，朝廷还有官府的律令根本出不了县城，甚至出不县城所在大街，地方上彻底成了众多世家豪强
的乐园。
这些人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而且早就勾连在一起，结成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查家公然扯旗造反，当地百姓虽不会从贼，但各世家豪强却很可能被裹挟着一起造反作乱，到时候整个西河，乃至左冯翊
所有豪强大姓皆起兵叛乱，情况却有些不好收拾！”
李乐点点头，这样一说，他立刻就懂了。
难怪查璜如此有恃无恐。
难怪裴元芳前面所说很多叛乱都能轻易打破县城甚至郡城。
难怪一个小小的地主豪强，甚至山里的族长，跳大神骗人的妖巫都敢轻易造反。
因为随着西汉的灭亡，在地方上，朝廷的力量其实远远弱于世家豪强的。
天高皇帝远，世家豪强们就是一个个的土皇帝，时间久了这些人对中央朝廷也就没什么敬畏了。
加之封建迷信，谶纬神学盛行，中国人又一向讲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刘邦一个小小亭长，刘秀一个放牛的农民都能成大事，当皇帝，自己手上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凭什么不可以？
凭什么天命就一定在老刘家？凭什么我老查家就不能当皇帝？
李乐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心中更是杀意沸腾，冷冷的道：“有什么不好收拾的？”
裴元芳认真的看着李乐，见他好像是真不明白，这才耐心解释道：“君侯还不明白吗？
若是只有查家一家造反，自是很好平定，可若是全郡皆反，难道君侯还能将彼等全部杀光？
杀光了全郡的不法豪强，那与之勾结的官员胥吏呢？是杀还是不杀？若是也全杀了，又找谁填补这些空缺呢？
没人做事，整个左冯翊岂不立刻就瘫痪了？
更难办的是，如今朝廷无论西部大开发，还是抗旱救灾，都需世家豪强相助。
若君侯在此地大开杀戒，全天下的世家豪强会怎么看君侯？
是否会使其对朝廷，对君侯产生敌意，进而影响到西域大开发，及接下来的抗旱救灾？
还有将军的名声，今后青史上又将如何记载此事，需知天下的舆论，可都掌握在这些人的手中，君侯可曾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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