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江枫回到了阁楼,开始思考对策,站得久了,此时他觉得身上的伤开始隐隐作痛。
江枫皱了皱眉。
张峻为江枫腾出来的房间还算不错,一开始江枫是在一楼的一个小隔间里,考虑到自家少爷住惯了农庄的大房子,喜欢通畅宽敞,张峻又在二楼单独开辟了一个小型阁楼。
窗户对着大街,一推开就能看见二楼的栖凤楼的情况。
阁楼布置得古香古色,虽是入秋,也有依然不少的蚊虫鼠蚁,好在有上好的檀香驱赶,不至于太过烦人。
博古架上摆着几件金石玉器、名家珍玩、甚至还别出心裁放了几笼蛐蛐。
江枫看到精致奇巧的藤笼,哑然失笑。
这个老张,真把我当成无聊的农家小子了。
怕我无聊,给我弄来这几个玩意。
眼下闲来无事,从架子上取来,仔细观察着着藤笼中一两只强壮、凶狠的蛐蛐正在打斗。
渐渐地其中一只稍落下风,不能与之匹敌,其它的几只蜷缩在一旁。
说来奇怪,眼下入秋,正是这种奇巧奇物流行的时候,值得一提的是,这种专门给人贩卖逗弄的玩意,只知争斗,疲倦后休息,也不聒噪。
喂养的人给些菜叶和水,吃饱就睡,否则依照江枫爱睡懒觉的性子肯定早就丢了。
这时,却听见楼下赵叔一声喊闹:“少爷,李员外来看你来了。”
江枫这时才看见李济安正缓缓从木梯上上来,带着李淑灵缓缓从楼梯上来,手中拎着时下最为新鲜熟悉的果蔬、糕点、茶叶等等。
李济安穿着深色长袍、上唇留着胡须、两眼炯炯有神、英武不凡。
李淑灵还是一身胡服、利索俊俏,也许是拎着东西过于沉重的,面色红晕,杏口微张,呼吸着空气。
“小郎君,最近应该是诸事纷扰吧?”李济安踏步走来,做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为问候。
“先是岐州士子周瑞环一案,让你身陷舆论;紧接着你又经历明渠厮杀,险死还生。”
“听闻最近,你这醉仙楼的生意反倒是蒸蒸日上,更上往昔。”
“不过,我在醉仙楼一楼上来的时候,发现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情,桌上全部都是凤凰酥翅这不用说,怎么很少看见稻米?”李济安觉得非常奇怪不合理,难道说进酒楼的人,都不吃稻米吗?
江枫目光凛凛,为李济安敏锐的目光佩服,难道是做生意的大家族,与万年县贺萧光关系匪浅。
江枫经历明渠厮杀,倒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位朋友老李,家里的生意做得确实足够深厚,上次李淑灵为了救自己,迅速调动万年县捕快救人,足可见老李的影响。
“老李,你来了。小李公子,也来了。请坐。”
“老李,你我也算是朋友了,你这次仗义出手,调动万年县捕快搜救我,我没来得及感谢你,你反倒又来看起我来了。”
李济安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年轻人,神色萎靡、丝毫没有看到第一次见到江枫油嘴滑舌的贼样子。
经历着明渠厮杀,看样子受伤不轻,李济安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怒意。
呵,水龙帮凶徒,长安、万年县的黑恶势力是时候彻底清理这些废物残渣了。
从前朝起,这些买凶伤人的凶徒一直在那些看不到的黑暗角落里,眼下新朝甫立,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没有把这些事情当成回事,可是水龙帮这次闹了这么大动静、伤了我极为看重的人,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江枫按照上次款待李济安的形式,再次依照给眼前两人各自冲了一杯,慢慢开口道:“老李啊,你说我给出了这个主意让陛下做出表率生吃蝗虫,这算不算馊主意?”
李济安一愣,没有明白江枫这话的意思,看向江枫:“小郎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陛下吃飞蝗、文武百官吃凤凰酥翅这不是一开始就是你我定出来的主意吗?”
江枫注意到李济安关切的眼神,想到了两人称呼上的问题:“老李啊,你看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喊我小郎君,我喊你老李,一点都不清切,不如我们换一种称呼吧。”
“额?”李济安不知道江枫这小子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在说什么。
“喊我小江,我又觉得怪异,今日我要写一首诗,你从中帮我取一字吧?”
“至于小李公子,我就喊你,小李子、小李公子、李公子吧。”说罢,自己倒是先笑了笑。
李淑灵和李济安被江枫此时怪异的举动吓了一跳,这小子都开始气糊涂了?
这个时候不考虑酒楼的事情,在名字取字这方面乱七八糟说一通。
李济安眼见对方举止只见毫无章法、举止混乱、颇为怪异,没有打搅,打算接着看下去。
江枫站了身,取出一张宣纸,铺在桌上,写了一首诗。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李济安此时脸上的表情接连变了变。
姑且不谈,这诗的文采如何,但是这一首字,就极为受李济安喜爱。
窄、细、尖。
极富个性。
张扬潇洒。
他虽自少年起一直跟随父亲在军中摸爬滚打、但是对于儒家经典书籍的学习却是一点也没有落下,连带着李济安的书法造诣也是极为深厚。
只是一代皇帝,整日里舞文弄墨不是李济安所喜,他更喜欢是治理天下、驰骋疆场。
所以这些习惯,隐藏了李济安一手极为隽秀潇洒的书法。
随后李济安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上次在万年农庄中,看到是一副行书,这次又换了一种风格。
江枫此子,书法造诣竟然是这样深厚。
普通人掌握一种字体就极不容易,而江枫却从那种字帖中脱离出来,游刃有余。
厉害。
随后落笔,《枫桥夜泊》。
是用小行书落得款。
李济安哈哈一笑,没想到这个家伙玩心如此之重。
恐怕也就如此个性之人才能玩转如此截然不同字体。
在江枫说他要写诗的那一刻,李淑灵都愣了,这个家伙前不久刚写了一首,羞辱了长冲表哥。
又来?
写诗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吗?
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
李淑灵不懂书法,乍看只觉得字体怪异,欣赏不来。
不过,看爹一脸震惊的样子,显然非常了不起。
她倒是非常喜欢前面两句,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意境悠远,思绪飘远,也许这就是诗作的魅力吧?
李济安哈哈一下:“小郎君,既然非要我在这诗为你取字,那就叫愁眠可好?如你这般才学你应该参加这次的重阳诗会,有你在场,必定会给诗会带来惊喜。”
“额,不感兴趣。我的诗都是从一本残旧古书看到的,叫《唐诗三百首》。”
李济安瞬间没了脾气,哼哼哈哈:“你啊,你真是怪人,你可知这次诗会明年春闱考官龚敬也在其中,若是得到了他的欣赏、提点、来日登科未可知啊。”
他是非常希望江枫能够遵从正统的法子进入官场,若是江枫仍然是一介白身,他若想提拔,恐怕会有很大阻力。
李淑灵知道自己爹的心思,小声对李济安说了什么,随即李济安露出来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江枫继续说道:“这些后续的余波,你也看到了,眼下不管是难民也好,就连生活正常的百姓、幼童、老叟也开始捕捉飞蝗卖给商铺,飞蝗的数量大大减少,就算飞蝗飞往其他各州,也不能为货。”
“再说,你教的那些灭蝗法子,甚至就连灭蝗的农药,我已经让管家着手去做了,更别说,陛下已经命令除了京畿道,各州县调取粮食。”
李济安在来的时候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发生始末,眼下没有发声,打算听江枫继续开口。
“那既然我做了好事,这些人、这些家底雄厚的资本为何要为难我?”江枫开始质问。
李济安心神一颤,他还从来没有看过江枫此刻的表情,狰狞、暴戾。
只消片刻,李济安就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心情阴郁。
世家、又是这些大族。
“愁眠是不是酒楼方面遇到事了?”
“顺裕隆。”江枫只说了这三个字。
“顺裕隆联合所有商铺,禁止卖给醉仙楼稻米。”
“老张跑遍了长安、万年两县的县郊,好不容易才收购十几车大米,他们买通庄户,非说早就交了定金,都被他们抢了去。”
说到这,江枫反倒是气急而笑,没有了刚才的怒意。
“哦,这个顺裕隆真的是无法无天。”
“淑灵,通知一下贺萧光,好好给我查一些这家米店究竟有何人撑腰?”
“我看谁的胆子这么大,米价飞涨、飞蝗肆虐的事刚过就有人想找死。”
李济安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不怒自威,让江枫多了两眼。
“嗯。”李淑灵也在给顺裕隆加了三个字。
消失吧。
“老李,你我君子之交,我不该让你掺和这种事情上来,我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李济安微微讶异,这个小子这个时候还是不甘心吗?
不想动用外人的力量?
可是,凭借着他的一介白身,如何与一家盘踞在万年县多年的顺裕隆争斗。
何况,李济安知道这么嚣张的商铺背后多半有世家大族的影子,普通人与他们争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过,片刻后,李济安就被呼啸而来的信息,可能产生的后果而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老李,你忘了上次我们几人在万年县吃的饭吗?”江枫冷漠一笑,“既然这些吃人血的商铺如何狠辣,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李济安与李淑灵几乎在同一时刻,互相看了一眼,满脸不可置信,又同时站了起来。
他们父女都同时又想到一件恐怖的事情:那种亩产千斤的吃食,它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