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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章 朱门酒肉

射宋 约翰牛 4861 2024-01-26 20:10

  心思纷乱的秦会之直到一处雅致正店,才发觉此处非同一般。

  细问之下才得知,这家正店实则是郓王殿下的产业,今日招待大小官员,只需报出官职,不花一文钱即有美食歌舞招待。

  东京城内但凡稍有常识者,都清楚郓王醉翁之意,何况心思缜密的秦会之。

  关于郓王与太子之间的宫廷倾轧,以及延伸到储位之争,在东京城乃至天下人口中,不过是街头趣闻而已。

  谁做皇帝,与平头百姓何干?

  可秦会之好歹还有九品官职在身,是否现在站队,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同僚见他纠结模样,便笑道:“会之啊会之,非是吾故意取笑,区区学正连上朝的资格都不曾有,你的这番顾虑叫人看见岂不可笑?”

  秦会之一脸黯然,虽满腹经纶却怀才不遇,若非王家还有些许人脉,他还在山东教书,一念至此,不由得心底发出“生不逢时”的哀叹。

  同僚见他意动,便趁势拉着他迈进人流如织的酒楼。

  秦会之与同僚进了酒楼,包间两人肯定没份,幸好在大堂的角落倒是寻了一处座位。

  干果茶点酒肉菜蔬一样样端上来,秦会之也不得不惊讶于郓王出手之大方。

  却听得同僚卖弄般地说道:“会之,若是只有这般招待,某也不必大肆周章邀你同来…”

  知道对方还有下文,只是喜好吊人胃口,但花花轿子人抬人,秦会之也不介意捧捧对方。

  “哦?端是兄长消息灵通,已然如此美酒佳肴,难道还有更名贵的菜品?”

  见秦会之惊讶,同僚心满意足地掩嘴笑道:“且容我卖个关子,即刻便见分晓!”

  话音刚落,只见小二奉上两只特制的精美瓷盘,盘中堆着冰沙,外圈摆放着八色蘸料,众星拱月地衬托着冰沙上薄如蝉翼的鱼脍。

  饶是秦会之这等不以物喜的人物,也难免又惊又喜口舌生津。

  寻常时日,也难得品尝鱼脍,何况天寒地冻的时节,此时价格已高昂到非达官显贵不得享用的地步。如今,可望不可及的珍馐真真切切地摆在眼前,方知郓王实力深不可测。

  虽说这份鱼脍只有平常一半的份量,但十贯银钱是少不了的,而且普通人家根本连见都见不到,身居九品官职的人在东京城可说车载斗量,如此奢靡不禁让人咂舌。

  主菜上桌,见秦会之愣怔失语,同僚哈哈大笑,夹了一片鱼脍,蘸上少许酱汁,缓缓放入口中,细细品味鲜美的鱼肉融化在口腔。

  半晌才叹道:“此中美味,果然胜却人间无数。”

  于是,三杯两盏,二人谈笑甚欢。

  见微知著,得知近日高档正店忽然有新鲜鱼脍售卖,秦会之不解地探问道:“这往年鲜鱼难得一见,今年倒不知是哪里弄得如此之多?”

  同僚压根就是一东京包打听,随口说道:“传闻浮桥大营中有人每日一船送进城来,收获颇为可观。”

  听到这个消息,秦会之又怔住了。

  浮桥大营谁都知道,那是为监控北堤流民而临时特设,也不知一帮厮杀汉使得何种手段,竟能在冰天雪地中弄到如此多的鲜鱼?

  一时间颇为好奇,秦会之不免心神恍惚。

  同僚见状悠然道:“会之兄,军伍之中鱼龙混杂派系林立,似我等不入流的芝麻官万不可插手其间,以免引火烧身!”

  警告之下,秦会之当即收拢心情,讪笑道:“某只是略感好奇,绝无觊觎之意。”

  一顿丰盛精美的酒菜入腹,观赏几番歌舞杂耍,秦会之与同僚尽兴而归。

  秦会之带着半醺的醉意,一路回到自家宅院,仆人丫鬟一通忙乎之后便各自散去,秦会之信步到后院,却见妻子阴沉着脸闷闷不乐。

  秦会之不敢大意,好言询问:“夫人因何不悦?可是下人们不省心……”

  王氏这才发现夫君回府,忙起身以礼相迎,将秦会之让到桌旁,才微蹙眉头说道:“下旬姨丈家孙儿百日酒宴,今日将帖子送到家里。妾身想着平日里夫君多蒙其关照,着实该预备贺礼登门,可……”

  秦会之悠然自得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东京居,大大的不易!

  虽说朝廷优待官员,可他只是一介清贫学正,这窄门小院还是王氏家的姨丈借与夫妻二人暂住。

  微薄的薪水平常与同僚同年故旧应酬都嫌不够,王氏的陪嫁已经当的没剩几件,可这份贺礼不送不行,否则夫妻二人会被亲友戳脊梁骨,一辈子抬不起头。

  贫贱夫妻百事哀!

  秦会之纵有山岳一般的傲气傲骨,也被这柴米油盐的家长里短弄的意志消沉。

  一夜无话,只是两人辗转之声未曾断绝。

  次日一早,与王氏告别,意兴阑珊地进入太学,心不在焉应付着太学生的问候,一路匆匆进入自己的公舍。

  处理好满案文牍,已近午时,刚刚起身活动活动快要冻僵的手脚,却见一名小厮在门口传话。

  “秦学正,我家官人邀您过舍一聚。”

  秦会之认得小厮,其口中的官人,正是昨日邀自己前去郓王酒楼的同僚。

  虽不知何事,但平素里其人还算大方,正好公务处理妥当,且去见见。

  待撩开丝绒门帘,进得同僚的度支公舍,秦会之马上就体会到贫富的差距,果然还是肥缺优差的好啊!

  墙角燃起的炭炉令室内温暖如春,同僚早已备好茶水,微笑着起身招呼道:“会之兄,快快入座。”

  与同僚双双落座之后,秦会之放低姿态问道:“兄长召会之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同僚哈哈一笑,说道:“若论才学过人志向高远,这东京城可没几人能与会之兄比肩,吩咐二字愚兄可消受不起呀。”

  不等秦会之谦虚,他又接着说道:“不过,确实有桩为难之事,于我颇有些尴尬,故而邀会之兄移驾,帮忙参详一二。”

  “哦?愿闻其详。”此人可谓东京百事通,居然有为难之事,秦会之不由得凝神细听。

  “今日有故里长辈打听到我在太学任职,托人传话:意欲委托我招募教书先生到其学堂为稚童授课,并支付足额薪酬。”

  教书育人,开启民智,这是圣人都赞许的功德之事,何况对方还愿意提供报酬,秦会之没有从中听出任何不妥之处。

  “教化民众乃国之根本,何况你我皆从地方教授迁至太学,招募先生不过举手之劳,兄长又何来尴尬一说?”

  同僚面色微红,沉吟片刻,才下定决心,于是低声说道:“实不相瞒,这位长辈如今正处于河堤之北,学堂中稚童皆为流民子弟,故而……”

  原来如此!

  秦会之当即理解同僚的担忧。

  此人生活阔绰,一贯自诩清流名士,突然从低贱的流民中冒出一个长辈,还要让他操持与流民相关的事务,实在有损于昔日阳春白雪之名。

  直白来说,同僚自己在东京城逍遥快活,不想与任何下里巴人沾边,可碍于情面又不好置之不理,故而求到秦会之这里。

  (同僚:如果连财务人员的待遇都不好,还不如趁早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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