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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三章、无独有偶

三国之西凉鄙夫 光阴默 8553 2024-01-26 20:10

  葛帆点点,穿织于如绸带般的江面上。

  船工们喊着悠扬的号子,奋力划船顺流而去,吸引了几星鸟雀在追逐着,用灵活的舞姿滑翔出轨迹,将苍穹与江面划出分割线。

  那是临江县各大豪族们,让家中富闲的僮客赶在春耕时节来临之前,去追逐私盐利润的船队。

  江畔矮丘上,甘宁孤身负手驻立,目光久久的印在江面上。

  神情有些落寞,眼光有些寂寥。

  他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如同着波光粼粼的江水一样,不停的荡起涟漪来。

  难以平静。

  出身于富庶之家的他,自幼衣食无忧之下,也曾经憧憬过出人头地、建立功业,让自己与宗族名扬天下的梦想。

  只是巴蜀自古闭塞,让他不知道路在何方。

  直到数年前,大汉朝爆发了黄巾之乱,天下纷纷扰扰之时,也诞生了许多让以战功封侯的人物。这让尤喜兵事、依旧年少的他,觉得自己也会有封候拜将的一天。

  那时候,他就开始游荡乡里,阴结郡中少年,呼啸巴郡之东。

  想以此将自己的名声传扬出去,让世人知道在临江有位豪杰,性格豪爽磊落,恩怨分明,且深谙兵事;好让官府衡量一下,为了减少地方混乱和“以贼制贼”的做法,是不是将自己招安当将率?

  譬如当年在河西四郡为祸的马贼郭汜。

  董卓在讨伐羌乱时,就将他给招安当部将了。

  只不过呢,甘宁这几年的行事,没有把握住“度”,有些用力过猛。

  他终究还是年轻。

  聚拢的手下,也都是少年郎为主。

  缺乏人生履历的年少轻狂,就意味着鲁莽,崇尚快意恩仇,行事很少考虑后果。

  比如原先想以武力打出“持刀横江,披靡八荒”的名头,结果常常因为性子冲动,变成了劫掠屠戮过往商队的恶名。比如原先想树立“恩怨分明,有恩必报,一诺千金”的形象,结果演变成了今日“敬之苟安,不敬则屠”的性狭。

  是的,他名声是闯出来了,在巴郡无人不知,在益州也排得上号。

  但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粗猛,少文,不脩,好杀,奢绮.........

  和他当初想的如“豪迈、果敢、机敏、磊落”等等,一点都不同。

  也让巴郡的乡里,视他如虿,畏之如虎。

  那时候,他还没有领悟到这点。

  只是觉得自己“负毦带铃,披锦扬帆”的名声无人不知,被朝廷征募的向往越来越近。

  直到去年,马相托黄巾之名自称天子作乱益州,他才真正醒悟了。

  那时候,无论益州官府还是朝廷,都没有人想着征募他为吏,助力平定叛乱。

  相反,巴郡各县还是严密防备于他。

  连临江甘家都被隐晦的警告了一声:如果甘宁胆敢在这个时节闹事,他们就将上表朝廷将甘家定为马相的帮凶!

  当成叛逆!

  冠上夷族灭门之罪!

  这样的结果,和甘宁最初为贼的初衷,截然而反。

  官府没有将他视为豪杰,而是归类于冥顽不灵、脑生反骨的贼寇!

  更大的打击,则是刘焉前来任职州牧后。

  刘焉到任没多久,就各种拉拢人心,如益州南部的蛮、羌、夷、叟等部落,如州郡内各大豪族及大户。就连曾经和张角一时俱起叛乱的五斗米贼首领张修,都派人去商讨招降安抚之事了。

  而他这个锦帆贼,却没有等到招安的信使。

  本来他还想着,以刘焉大汉宗室之后的尊贵身份,和他默契的上演一场“礼贤下士,贼寇归心”的佳话,让天下口口相传呢!

  结果......

  对此,他心意难平。

  在刘焉眼里,他甘宁竟然还比不上五斗米贼张修?

  嗯?!

  倒是宗族里的一位长辈,给他解释了一番。

  那位长辈本身才学不高,却人老成精,对世事洞如观火。

  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刘焉招降张修,得到的利益会比招安甘宁要大无数倍。

  甘宁的长处,是本人有勇力和麾下之人皆愿效死。

  但劣势也很明显:州郡内的豪族都不喜欢他!毕竟巴蜀大户们都有走水路逐利的商队,都被甘宁给劫过!

  更深一层的考虑,则是刘焉出于权力安全的考虑,也不会招安甘宁。

  刘焉和巴郡太守陈雅,面和心不和。

  甘家扎根于临江,若是招了甘宁为麾下,到时候刘焉和陈雅起冲突了,甘宁会选择帮谁?

  是有知遇之恩的刘焉,还是威胁宗族生存的陈雅?

  在普遍家天下的理念里,刘焉是有答案的。

  而招降五斗米贼张修,则是大不同了。

  张修在流窜巴郡为巫二十余年,极大剥夺了黔首百姓对官府权威的敬畏,巴郡官府上下对他都是想除而后快的。

  而且巴郡内的賨夷部落都对五斗米教有好感。

  招降了张修,刘焉等于给自己添增了实力:可以从巴郡源源不断招募兵卒!

  权势者的行事出发点,不是光看表面的。

  而是更在意于,背后所牵扯的利弊。

  甘宁释怀了,也彻底死心了。

  他想以武立身,图谋封候拜将的道路,行不通。

  也很理所当然的,既然为贼的初心无法兑现,谁还愿意继续犯贱的背着个贼名呢?

  因而,他也扯掉了头上的鸟羽和腰侧的铃铛,归藏家中庄园里潜心读书。

  已经年过及冠了,不可再轻狂任事。

  也寄望着安分几年的时间,让人们淡忘了他的贼名,以后能以幡然醒悟的“浪子回头”,在壮年时能博取功名。至于那些因为,他平时体恤手下作风不离去的少年郎,也转变为甘家僮客部曲安顿下来。

  只是才过了几个月呢,好不容易才静下心来读书呢!

  阎圃却来访了。

  还挂着讨逆将军华雄的名号!

  甘宁当然知道华雄是谁。

  又或者说,他对华雄的事迹很关注,还颇为敬仰。

  这些年每次听到华雄升官赐爵的消息,他都忍不住赞叹一句:我辈男儿当如是!

  因为华雄是一介微末黔首,出身比他低多了!

  但两人选择的道路不同,传世之名也犹如天壤之别。

  华雄被当今天子赞为“虎臣”,而他却被人冠于“贼寇”!

  唉~~~~

  时也,命也。

  甘宁感慨着,心里五味杂陈,情绪犹如被江风拨弄的额前发丝,躁动不安。

  既是雀跃,又是踌躇。

  他对去武都出仕,是有些期待的。

  但又觉得自己的立身之本难以发挥,怕会泯与众人。

  凉州以骑战著称。

  他却以水战称雄,步战也不错,但骑战嘛.......

  巴郡可没有骑兵发挥的场地,甘家也购置不起上千匹战马来装备私兵部曲。

  就算他甘宁自幼弓马娴熟,但终究也是没有骑战的经验。

  如此一来,他带着部曲去武都后,还能被委以重任,做出功绩然后扬名立万吗?估计会被扔到后方,终日戍守城池无所事事的看日升日落吧?

  带着这样的思虑,他没有当即回复阎圃,而是想着当面了解华雄征辟的细节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阎圃到来时,见到他面的第一句话是一盆冷水。

  他阎圃,竟然还不是华雄正式的麾下!

  只是刚刚被程畿举荐了而已!

  该死!

  此人竟敢戏耍于我!

  真当我昔日好杀之名,乃是诈传乎?

  甘宁恚怒难当,将手放在腰侧的环首刀上,满目狰狞的看着席间下首的阎圃。

  心中思虑着,是当场砍了此僚泄恨,还是将之绑了吊在战马后,纵马驰骋听他一路哀嚎更解心意难平。

  而阎圃呢,却仿佛没有觉得危险临身似的,一脸的怡然自得。

  先是优哉游哉的灌了口水酒,夸几句佳酿难得后,才将当日程畿给他讲述的,如华雄在巴郡招募板楯蛮和官职是年后才被朝廷任命之事。

  然后就话锋一转,连续反问了好几个问题。

  “兴霸,你觉得讨逆将军如今麾下,有多少职位空缺?”

  “听闻讨逆将军最近在汉中郡招募兵马,还托了益州的商队在关中三辅散布招兵的消息,若是兴霸带着数百部曲前去,是不是类似于雪中送炭?”

  “再者,讨逆将军出身微末,又无宗族助力,兴霸若是跨州越郡去投奔,会不会更能示之诚意,让讨逆将军心生好感之下,他日倚为腹心?”

  “况且,讨逆将军年齿未及三旬,与我等相当,正是锐意进取的时候,兴霸去了武都,还担心不会被倚重吗?”

  “难道说,昔日有赫赫威名的‘锦帆贼’,心中不复有壮志?”

  ..........

  一番话语下来,让甘宁继续沉默着。

  虽然脸色依旧漆黑,但扶着刀柄的手,并没有扬起。

  恩,阎圃是很幸运的。

  他遇到的是如今心志备受打击,性情开始收敛的甘宁。

  如果他的来访早几个月,和还是“锦帆贼”的甘宁如此叙话,下场就是身首异处,扔到长江里喂了鱼鳖。

  “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

  许久后,甘宁按捺下心中怒火,打破了沉默,用很鄙夷的口气说道,“你以讨逆将军之名来诈我,还想让我信你之劝?”

  “哈哈哈.......”

  猛然间,阎圃就是一阵大笑,“兴霸此言差矣!大丈夫行事,当不拘小节。你既然喜好兵事,岂不闻兵不厌诈?再者,你甘兴霸乃巴郡豪杰也!我不过区区一儒人,若不是诈称讨逆将军之名,安能得见之?”

  好嘛,反驳了以后,还不忘捧一把。

  以儒自称的人说话,就是好听。

  也让甘宁脸上的恚怒之色,微微散去了些。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一直仔细观察着的阎圃,见状当即就趁热打铁,继续鼓动唇舌讲述起来临江之前,从程畿和板楯蛮口中掏出来的,关于华雄性情和为人处世等信息。

  话里话外,都是在强调。

  听他阎圃的劝,准没错!

  一起去武都,以后能彼此照应,共同作出一番功绩来!

  至于潜心读书什么的,去了武都任职后就不能读书了?

  只要心中有书,何处不是专研学问之地!退一步来说,他阎圃自认对诸子百家的理解还是可以的,两人平常讨论讨论不是更好吗?

  ..............

  口干舌燥之下,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甘宁的脸色慢慢阴转晴,还点点汇聚了意动之色。

  无独有偶,甘宁心中衡量得失时,远在凉州的酒泉郡,也有一人在纠结着要不要去武都郡投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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