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那些粗鄙无礼的村民,身为朝廷最为基层吏员的里正,陈大喜倒是展现出了几分彬彬有礼,拱手询问道:吾乃平安村里正陈大喜,敢问可是玄智寺主当面?
正是贫僧。
寺主见礼,老朽有一席话想询问寺主,还望寺主如实告知。
陈里正客气,贫僧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客气!陈大喜大袖一甩,脸色和口气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敢问寺主,前几日可是你为鄙村村民陈大郎治病?
确有此事!宁玄智如实点头。
寺主承认那就好!陈大喜冷哼一声,抖动着颌下白须沉声道,昨日陈大郎返回家中后,于下午突发恶疾,上吐下泻不止,若非本村王朗中诊断及时,说不定更会病重,对此寺主作何解释?
什么?陈大郎回去又生病了?宁玄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吧,也只是输了一天阿莫西林而已,如果是有过敏反应理应早就发生了,岂容待到痊愈下山?
况且这几天他一直都在仔细为陈大郎诊治,如有异常肯定早就应该发现。
所以非是阿莫西林之缘故。
想到这里,宁玄智反倒冷静了下来,出言询问道:敢问里正,下山之后陈大郎去过什么地方?是否食用过什么不洁之物?要不待贫僧亲自去看看?
哼,你不用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随着一句揶揄声,王朗中气赳赳的走了出来,望向宁玄智的目光止不住的藐视。
宁玄智目光一凝:这位是?
某乃平安村王朗中。王朗中冷笑抱拳,吾已经仔细为陈大郎诊治过,他所患之疾乃胡乱吃药引起,正是因为你这和尚胡乱诊治之故,出家人不修佛法反倒草菅人命,究竟是何道理?
你胡说!我师叔慈悲为怀,怎会草菅人命!闻讯而来的辩机听到此话,顿时涨红了脸,奶声奶气的坚定驳斥。
对!辨能同样点头,陈大郎下山之前明明就已经痊愈康复,即在发恶疾,也与我师叔无关!
王朗中嗤笑道:好一群颠倒是非黑白的和尚!老朽且问你们,陈大郎当真是玄智和尚治好的?
辨空正容道:陈大郎上山之前奄奄一息,下山之时生龙活虎,自然是玄智师叔治好的!
休要在此信口雌黄!听到此话王朗中顿时来气,昂昂高声道,陈大郎早先便是由在下进行诊治,服药足足有十来日之多,然因药效缓慢之故,所以才未见起色,但就实而论,他的身体早就已经在慢慢康复,只是外表看不出来而已,恰好这时孟三娘带他上山居住几日,期间陈大郎痊愈,才被误以为是玄智和尚之功。
听闻此话,宁隐寺众僧全都为之一怔,因不通医术之故,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宁玄智倒是窥到了其间的些许门道。
他敏感的发现这个王朗中似乎是冲着他而来的。
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怀有何种目的?口气竟如斯深仇大恨!
宁玄智救人本就不图回报,也深知陈大郎再次病倒非是他胡乱医治之故,面对如此挑衅,且现无法证明自己清白的情况下,他倒是有些兴致阑珊了,更对这些愚昧无知的村民大感失望。
阿弥陀佛!宁玄智一声清朗佛号,正容言道,诸位施主,佛门本慈悲为怀,贫僧救人亦不图回报,不管你们如何认为,贫僧都不愿意过多争执,请你们早早下山,不要在此多作口舌纠缠,扰乱佛门清净了。
说罢,他转头吩咐:辨空、辨能、辨静,送客!
话音刚落,王朗中立即犹如炸了毛的老母鸡般愤怒嚷嚷道:玄智和尚,事情都还没解释清楚就想走了?那有这么容易!
对,往小的说乃胡乱诊治,往大的说草菅人命也不为其过!信不信我们将你送到衙门去!
如此妖僧,着实可恶!乡亲们,咱们不如拆了这间破庙,看这和尚如何躲藏!
听到拆庙二字,饶是众僧心静如佛,此刻也被大大的激怒起来。
特别是辨空,他自小在宁隐寺中长大,寺庙对他来说无疑于是他温暖的家,如今这些乡民居然想让他家破人散,自然而然令他愤怒不已,高声疾呼:师兄弟,乡民愚昧,大家快快护寺!
遵大师兄之命!
辨能、辨静异口同声一句,全都奋不顾身的挡在寺庙门前,露出一副不肯退让的赳赳勇气。
就连年纪尚小的辩机,似乎也感受到了师兄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热血,稚嫩的小脸上首次出现了与之年龄不想衬的刚毅之色。
如此一来,倒是将村民们彻底激怒了,有几个头脑发热的庄稼汉子便要挥舞着锄头上前,教训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僧人。
没想到在这唐代,也会出现医闹事件,真是让人头疼啊!
宁玄智哭笑不得,也心知此际容不得自己再退。
身为医者,不仅仅是要救死扶伤,还要懂得保护自己,免得被这些小人有机可乘!
等等!一声厉呼,宁玄智霍然上前挡在了寺门口,止住了众人的举动,冷声询问,诸位说贫僧胡乱医治,不知道可有证据?
王朗中面泛阴冷之色,捋须言道:老朽行医四十年有余,经验丰富,医术出众,即便是京师长安的人们,对于老夫名声也是略有所闻,而你这和尚年龄尚小,懂甚医术?所以老夫所言便可称为证据!
宁玄智揶揄冷笑道:你所言可为证据?当自己是扁鹊华佗张仲景么?可笑可笑!可知道年老者不乏无知匹夫,少年郎也不缺绝世神童,何能认为贫僧的医术不比过你!
王朗中气得脸色通红,只觉这小和尚话语实在犀利,索性不与他作口舌之争,昂昂言道:既然你这和尚自认为医术了得,那好,老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考考你,可懂得望闻问切四诊合
参之法?
不懂!宁玄智如实摇头,他学的是西医,自然懂不得中医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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