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观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走进乾清宫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飞快地瞧了刘兴祚一眼,随即便低下头去,低头走到朱由检跟前,磕头行礼说道:“臣翰林院侍学士杨观,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话还没说完,朱由检便打断了杨观的话头,说道:“杨爱卿,你来啦,来,坐下,先陪朕和刘爱卿用膳。”
“谢皇上。”杨观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感动地再次口头称谢。皇上赐宴,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一旁的小太监,很快便又送上来了一副碗筷,递到了杨观手上。
杨观有些拘谨地用半边屁股坐在饭桌前的圆凳上,夹菜的时候,也只是夹自己面前的那几盘,绝不敢有半点放浪形骸的地方。相较之下,出身军旅的刘兴祚,就要粗犷得多了。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一点多的时候,桌上的饭菜,才被撤了下去,随后,朱由检才又对杨观说道:“杨学士,朕召你来,是要麻烦学士亲笔起草一份敕书。”
“能为皇上起草敕书,是微臣的福分,不知皇上要敕封何人?”杨观急忙起身,躬身行礼说道。
朱由检指了指刘兴祚,轻笑着说道:“他,敕封东阁武学士,入阁,参赞军机!”
听了朱由检的话,杨观不由得直接傻愣在了那里,东阁武学士,入阁参赞军机,那岂不是说,这又是一个内阁武官?前两天,才刚刚敕封了一个内阁武官啊,怎么现在又来了一个?
如此一来,内阁总共就有了十一个阁臣,文臣六个,武官竟然也有了五个,这,这武官也太多了些吧?长此以往,内阁之中,哪还有文官立足说话的份啊?
到那时,岂不是形势完全就要反过来,变成武官压在文官的头上了么?
杨观是文官,而且是翰林院的文官,以前做翰林院录事的时候,距离内阁还远,基本上只能站在远处,远远的观望内阁的一众阁老们。
可是现在,杨观已经成为了翰林院侍学士,可以说,这是跟礼部侍郎一样,距离内阁最近的一个官位,几乎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然而,内阁却早就已经变成了对杨观来说,几乎完全陌生的内阁,内阁之中,竟然还混入了武官,多了个什么武学士的称呼,而且还从最开始的一个两个,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竟然增加到了五个,再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内阁之中的武学士,就比文官还要多了!
虽然五个内阁武官之中,还有两个在地方上任职,几乎还没有行使他们‘入阁参赞军机’的权力,可阁臣就是阁臣,哪怕是武官,在地方上,也将形成文官难以压制制衡的局面!
这可跟文武相制之道,完全是背道而驰啊,长此以往,说不定就会再次形成唐末地方藩镇割据的局面,最终甚至再次酿成五代十国之祸啊!
不行,得找个机会跟施阁老他们好好说说这事,自己只是翰林院侍学士,人微言轻,可施阁老他们是内阁首辅辅臣,位高言重,他们说的话,皇上总不能不考虑吧?
暗自在心底打定了注意后,杨观这才用有些复杂的眼神,飞快地望了一眼在那发愣的刘兴祚,然后才躬身对朱由检说道:“是,皇上。”
话音刚落,朱由检却又说道:“此外,再下一道敕书,敕封兵部尚书孙承宗,右柱国,建极殿大学士,少傅兼太子太傅,总督宣大蓟保昌等地军务,代天巡牧,巡视边镇!”
听了朱由检的话,杨观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兵部尚书孙承宗,早在天启年间便已经入阁,后来罢官去职,赋闲在家,朱由检继位之后,便下旨起复,但却一直没有奉诏。
直到崇祯元年的时候,孙承宗才奉诏入京。重新起复后,按孙承宗的资历,便是做内阁首辅,也是绰绰有余的,只是,从大明朝立国到现在,就还没有出现过二次入阁的阁臣,这也几乎已经形成了默认的惯例,孙承宗起复后,也似乎并没有打破这种惯例。
可没想到现在,朱由检一道敕书下来,没有廷推,也没有众议,甚至都没问过孙承宗本人的意见,就直接拜孙承宗为内阁建极殿大学士了。
而建极殿大学士,那可是内阁四殿二阁之中,仅次于中极殿大学士的排名第二的大学士!也就是说,孙承宗重新入阁,竟然直接就是内阁次辅的身份!
以孙承宗的资历和威望,做内阁次辅,甚至是内阁首辅也没什么不妥的,关键是孙承宗是被罢官后又重新起复的啊,重新入阁还直接越过内阁之中绝大多数人,成为内阁次辅,这,其他那些内阁成员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孙承宗的出现,成为了他们晋升的绊脚石呢?
不过,孙承宗重新入阁之后,内阁总数也就变成了十二个,文官七个武官五个,而且有孙承宗这个重臣在内阁之中坐镇,武官想要分庭抗礼,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吧?
在瞬息之间,杨观脑子里便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旋即回过神来,急忙躬身应道:“是,皇上。”后退了两步,走到了一旁的书案边,跪坐了下去,开始提笔拟写起诏书来。
两份敕封入阁的诏书,很快便写好了,杨观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改了改错字后,这才拿着诏书,重新走到了朱由检跟前,躬身将草诏递了过去。
朱由检接过两份草诏,摆在御案上,瞧了一份草诏,又将另外一份草诏从头到尾瞧了一遍,然后说道:“行,就这样吧,誊抄一遍,拿来给朕用印。”
“是,皇上。”杨观躬身应道,后退了两步,重新走回书案边,提笔将两份草诏全都在专门的圣旨卷轴帛布上誊抄了一遍,然后才又递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拿起两份草诏,再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这才拿起御案上的玉玺,在诏书最后面,盖了下去。
随后,朱由检才又将其中一份诏书,递给王承恩,说道:“承恩,宣诏吧。”
“是,皇上。”王承恩躬身应道,接过诏书,展开瞧了一眼,转身上前了一步,朗声说道:“平辽总兵官刘兴祚,接旨!~”
“臣,刘兴祚接旨。”刘兴祚急忙跪倒在地,磕头说道。从刚才听到朱由检要敕封自己东阁武学士,入阁参赞军机开始,刘兴祚就一直听得迷迷糊糊的,有些疑惑不解。
感觉这东阁武学士吧,应该不是很高的样子,但那‘入阁参赞军机’六个字一出,却又顿时变得十分的高大上起来。
入阁啊,那可是大明朝的文官最耀眼的时候,可问题是,自己不是文官啊?
就在刘兴祚胡思乱想的时候,王承恩已经抑扬顿挫的宣读完了诏书,旋即说道:“刘学士,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刘兴祚猛地回过神来,急忙又磕头说道:“臣刘兴祚,领旨谢恩,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