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胡廷宴不由得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了起来,而跪在地上的二十多岁的军驿,便一直低着头,屏息凝神,连大口呼吸都不敢,生怕触怒了看起来十分烦躁的抚台大人。
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了好几圈,胡廷宴才像是突然看见那个军驿一样,没耐烦的挥了挥手,冷声说道: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快滚!
大,大人,公,公文军驿颤声说道,没有公文,他身上的差事,可就没法交,交不了差事,他这军驿的差事,也就算是彻底的当到头了!
没有公文,别说去三边总督府了,就连返回西安,都已经很成问题了!
滚!胡廷宴本就已经心烦气躁,听了军驿的话,更是没好气地大吼了一声。
那个军驿被吓了一大跳,飞快地抬眼瞧了胡廷宴一眼,旋即连滚带爬的,便爬出了胡廷宴的房间。
出了胡廷宴的房间,直到绕过后院的走廊,看不见胡廷宴的房间后,军驿这才停了下来,回头朝着被庭院中的树木遮挡住的胡廷宴的房间,瞪视了许久,才呸了一声,转身有些垂头丧气地朝前院走去。
来到前院,前院驿站中的驿卒小二,还陪着笑脸迎了上来,说道:军驿大哥,小的早就说了,后院那主儿,咱们惹不起,您现在相信了吧?
军驿却没理会驿卒,径直往外走去,驿卒微微愣了一下,急忙又追了上去,大声叫道:军驿大哥,你去哪啊?这外面天黑路暗的,世道又不怎么太平,你,你
话还没说完,那个军驿却已经走出了驿站,朝一旁的拴马桩走了过去,在拴马桩上,拴着一匹老瘦的驿马。
拴马桩只不过是驿站外供客人临时拴马用的。本来,对于在要在驿站中过夜的往来官员军驿,驿站都有专门的马厩,喂养他们的坐骑。
只不过现在,驿站的马厩,早就已经被胡廷宴带来的抚标营的亲卫的坐骑占据完了,那个军驿的驿马,也只能拴在拴马桩上了。
来到拴马桩上,军驿解开绑在拴马桩上的缰绳,一手握着,抬脚踩在马镫上,翻身上马,转头瞧了一眼眼前的驿站。
只不过,那个军驿的视线却没有在驿站大门,甚至是驿站大门边的驿卒身上,而是越过驿站大门和前院,落在了有丝丝灯光传来的后院,仿佛透过重重阻碍,都能够看到后院中的陕西新上任的巡抚胡廷宴一样!
今日夺文之恨,我李鸿基记下了,终有一日,我李鸿基也一定会出人头地,让你胡廷宴,也跪倒在我李鸿基的脚跟前!
在心底暗自发誓后,陕西西安的军驿李鸿基,拨转马头,一扬马鞭,催动坐下驿马,顺着黑漆漆的官道,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驿站大门口的驿卒,目送着李鸿基消失在夜幕之中,恍惚中,却感觉刚才的李鸿基,跟片刻之前,刚刚在驿站投宿的军驿,仿佛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一样,感觉完全的不同了!
现在的李鸿基,就好像在脸上写着‘生人勿近’一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微微愣了片刻,驿卒使劲的摇了摇脑袋,又瞧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暗自嘀咕了一句:这鬼天气,都三月马上要谷雨了,怎么还这般寒冷?
随后,驿卒便紧紧地关上了驿站的大门,这般寒冷的深夜,想来也应该没什么官员军卒,前来投宿了吧?
夜幕中,李鸿基坐在老瘦的驿马上,信马由缰,任由驿马顺着黑漆漆的官道,慢悠悠的往前走着,脑子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着今后的打算。
如今,自己丢了公文,嗯,准确的说,应该是没有将公文送到目的地,本来要送去三边总督府的公文,在半道上被新上任的陕西巡抚给劫了!
这事好说不好听啊!先不说这新上任的陕西巡抚身份是真是假,就算这个陕西巡抚是真的,可他在半道上,硬是抢走了自己要送去三边总督府的公文,对于他来说,这或许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于自己来说,这可就是一件天大的大事,不,祸事了!
自己的这一趟差事,是护送陕西布政使司的公文,前往三边总督府,而现在,公文丢失,不管是被陕西巡抚拿去了还是真的丢失了,对于自己来说,意义其实都一样,总之就是,公文在自己手上不见了,自己交不了差,办不好差事了!
而办不好差事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丢掉自己现在这份好不容易通过送钱找关系才谋求来的,并借此养家糊口的军驿的差事了!
可以说,胡廷宴抢走的,可不仅仅是自己的一份公文,更是自己赖以养家糊口的生存手段!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胡廷宴这么做,可真是比杀了自己的父母,还要过分了!
虽然李鸿基的父母,早在前几年的干旱中,就已经过世了,但李鸿基还有妻儿要养活,还有家有口,没了军驿所的差事,李鸿基还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才能养活这个家了!
想到家,想到家里的老婆孩子,李鸿基一下子又来了精神了,不管怎么说,先回家看一下吧,就算要死,也得先跟老婆孩子道个别不是?
想到这,李鸿基便又强打起精神来,抬头四下张望了一眼,在黑暗中,依稀辨别了一下方向,拨转马头,调头往北边的米脂方向赶了去。
李鸿基的老家在北边的米脂县,属延安府绥德州所辖,距离他现在的位置,大概有一两百里的样子。
心急着见老婆孩子的李鸿基,足足行了一天两夜,直到第二天晚上入夜后,快要到半夜的时候了,星夜兼程,除了吃饭喝水,一路上连歇都几乎没歇一下的李鸿基,终于赶到了米脂老家李家村。
一别经年,再次回到老家,站到老家低矮甚至有些残破的院墙门口,李鸿基心中竟然还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
深吸了一口气,李鸿基正要伸手敲门,一旁却突然窜出一条大黄狗来,冲着他不停地汪汪汪地大叫了起来。
李鸿基一怔,旋即沉声喝道:大黄儿!
那条大黄狗被李鸿基喝了一声,听出了李鸿基的声音,顿时嘤呜了一声,窜到李鸿基脚边,亲热地围着李鸿基转了起来。
李鸿基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大黄狗的头,沉声说道:大黄儿,老子不在这些天,你乖不乖啊?正说着呢,李鸿基却听见院墙里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动静声,似乎有人在说着话!
李鸿基心中猛地一动,仔细一听,竟然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那低声轻语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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