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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京师恶虎 第1节 聚宝轩骗案1

明之日新月异 广袤森 8061 2024-01-30 12:00

  京师恶虎·聚宝轩骗案1

  万历四十四年五月,京师

  三月初一,天狗食日,同时因为四十三年开春的大旱,京畿、山东、河南、淮北多地发生了大范围的饥荒,各地灾民遍地,中原大地上流民四起、纷纷向府县大城和京畿聚集,朝廷的赈济和减免赋税也没能有效的缓解灾情。四月中旬,河南还出现了大规模的盗匪,当地官府无力弹压,朝廷不得不派员安抚并调兵围剿,种种事项弄得朝廷上下手忙脚乱。

  年初迁居至十王府的朱由梼也是手忙脚乱,他可不是忙别的,就是忙着骗……,嗯,应该是挣钱。正所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离不开银钱,更何况老二朱由梼还有着宏大的计划要执行的。又所谓“世间世事动议宜,桩桩件件钱当家”,没有充足资金的支持,任何计划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话说回来,别看老二被册封郡王、迁府离宫,开始领俸禄了,年薪:米二千石,本色银一万八千两,锦十匹、纻丝五十匹、罗二十五匹、绢及冬夏布各一百匹、绵五百两、盐五十引、茶三百斤、马匹草料一百二十匹,看起来是好多啊!可是按照老二那腐朽的不能在腐朽的生活质量标准的无情挥霍下,一年到头满打满算能攒下一千两就算是持家有道了。当真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还有,老二现如今只是册封迁府,可不是就藩,于是万历皇帝除了对其在离宫前小半年内肆无忌惮的搜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可是半个皇庄、皇店都没给他。而老二使尽浑身解数、连偷带骗弄来的那三十一件国宝文物现在可还不是真金白银,只能丢在箱子里落灰而已。也就是说,老二现在领的可是死工资。

  按照老二朱由梼此生的价值观,节流是绝对不可能节流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节流,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开源了。

  正所谓穷则思变,又所谓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不甘心领死工资或者准确的说是亟待开源的老二朱由梼较劲脑汁也想不出如何空手套白狼。

  是的,老二开源是不准备掏本钱的!于是乎,经过两个日夜的辗转反侧后,老二一狠心、一咬牙、一跺脚,不得不以将“崽卖爷田心不疼”做为了下一阶段开源行动的指导方针。

  又于是乎,老二将十王府淮安王馆内所有他能支配的物件统统的盘点的一遍后,只得将精力投入到了那自大内搜刮来的三十一件国宝身上。这三十一件国宝中,八件是自内承运库中偷的“无主”之物,另有九件是死气白咧向万历皇帝讨要来的,三件是太子给的,剩下的十一件则是向万历皇帝借来的。

  装到自己口袋里的东西那肯定是不能拿来卖的,那么依据“崽卖爷田心不疼”的指导方针,向万历皇帝借的那十一件便名正言顺的上了变卖的名录了。

  再于是乎,老二朱由梼开启了长达两个月之久的、国宝变现之不归路了。之所以花费这么长的时间,主要还是这些个家伙什太高端,大部分可都是榜上有名的御用之物,一时不能明目张胆的大肆变卖,再有就是受骗……,不对,是消费群体局限得很啊!

  十一件国宝,随便一件底价都得五万两本色银起步,就算是有些不怕死的敢买,可也得能拿得出钱才行啊。以至于消费群体主要集中在勋贵世家、达官显贵和一部分在朝廷内有强有力代言人的商贾大家了。

  额,好像忽略了一个什么细节……

  万历四十四年三月,京师大时雍坊双马桥胡同南口一家名叫聚宝轩的古玩店开业大吉,店面不大,店内坐堂的是两个生的一模一样的小姑娘,长得那叫个水灵、秀丽,唯一让人不得劲的是店内的掌柜,竟然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可在这位本该慈祥的老奶奶的脸上却怎么也看不出慈祥,而在她的身边却总站着一个中年人,这人还总是挂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很是膈应人的笑脸。

  此店开业后那可谓是门可罗雀,完全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绝对开局即终局。而且奇怪的便是这家店无论是东厂、锦衣卫、顺天府还是五城兵马司这些个强力治安衙门,就没有一个来这收规费的。刚开业的时候着实是有不长眼的城狐社鼠来这打秋风,可是无不例外都被店内的中年人狠狠的教训了一番,转天那些个闹事的混混就被东厂以各种名义给抓起来、却丢进顺天府的大牢里了。于是乎,懂事的人也就都看出来了,这家店有后台,而且后台还通着天呢!

  要说这家店最是奇怪的地方却是这家店有个明文的规矩,每五天只卖一件,卖完就关门收工。可是在懂行的人眼中,人家这才是正儿八经“座买卖”的。不错,这家店就是老二朱由梼开的,堂前的坐堂伙计正是紫电青霜,掌柜正是原西苑小院管事嬷嬷、现如今淮安王府整四品掌印女官崔英娘,而她身后的那位就是她的干儿子、原内廷都知监从五品监丞、现如今淮安王府管事太监崔保辉。而这聚宝轩售卖的便是那三十一件国宝中朱由梼自万历皇帝那里借来的十一件大内物件。

  这里头还得多说一嘴,之所以选在这么个地方,原因也很简单。店铺是锦衣卫查抄的,案子还没办完,朱由梼能白用。又之所以让崔嬷嬷等人当伙计,根本原因就是不愿意花人工。

  话说大内物件外流到了万历年间早已形成了一套规范的产业模式了,内行人成为“座买卖”。这产业模式的形成市场导向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最开始的时候,也就是一些个到退休年龄的宦官为了生计而变卖一些当红时皇家赐下的物件换个养老钱,又或是到了出宫岁数的宫娥换份嫁妆,可这里面却有一条,擅卖御赐物件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于是这些个买卖只能地下交易,上不了台面。

  宪宗朝后,朝廷法度愈发的不给力、兼着大内实在是太大、人又多,最关键的还是物件也多,多到以至于有些物件主人都想不起来的地步。于是就有那不怕死的偷出宫内的物件来卖。再后来,内廷各级有司上下勾连,就开始系统性的倒换大内的物件,逐渐就形成了产业。而又因为这产业见不得光,于是就有了一套产业特有的黑话系统。

  这卖自己所得赏赐的叫“接流水”,意思是大河上下,接的是流到自己飘里的水,随是有违国法、但也情有可原;这卖倒换的叫“打井水”,意思是要自己去打井里的水,要是不注意掉井里了,那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了。

  而“打井水”里面还有一条,那就是参与的宫人必须得有眼力见,贵人们心爱的物件那是决计不敢动的,往往倒卖出来的都是贵人们自己都忘了或是干脆便是前朝贵人们的物件,要不然万一哪天贵人们想要把玩一番,你却拿不来,那可真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座买卖”里头,宫里嫔妃们赏赐或是自她们内里倒换出来的叫“行货”,市面上最多,价钱最一般;亲王、贵妃、王子王孙们赏赐的或是内承运库里倒换出来的叫“好货”,这样的货一般都是提前就联系好的,很少出现在市面上。这行货和好货里“打井水”的较多,说实话还真是有点乱。

  最后一种就是“尖货”,说白了就是御赐之物,倒卖可是要掉脑袋的,这样的货市面上是绝对看不到的,买到手都是为了传家的,得有双方信得过的、而且罩得住的中人牵线,没有中人再相熟也是绝对不勾搭的,交割是一手钱一手货,双方再见面绝对是谁都不认识谁,妥妥的一锤子买卖。

  然而这个买“尖货”里面最重要的就是“验货”,行里称“看座”,买家自己找人看座,看走眼了谁也别怨。如果看出是假的,那就别再继续搭茬,只说手头不宽裕就好;如果没看出来买了,即便是买到假的,也决计不能吱声。

  这里面还有两个道道,一是人家就是故意拿假货坑你,可问题是人家敢坑你,自然就不怕你报复,当然这样的人也是实在是凤毛麟角,毕竟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尽自有报应。

  二一个是人家也不知道是假货,再引申一下就意味着皇帝或者赏赐的贵人们也不知道是假的,都觉得是真的,才赐下来的。

  你敢说是假的?你倒是把真的拿出来瞧瞧啊,绝对不骗你,真的就是瞧瞧,不要你的!就这样即便是你有真的,你敢拿出来吗?

  话再说回来,之所以要找一个罩得住的中人,那便也就意味着兹要是你想反悔,罩得住的中人就会收拾得你妥妥帖帖的。

  但即便如此,买尖货的人也是趋之若鹜,即便是买到了假的,哪有如何,能卖尖货的在现下那可绝对都是个顶个的人中龙风,即便是假的,那也是人家手里出来的,就单“明星效应”这一条,假的就也值钱了。

  聚宝轩卖的这些可都是正经的国之瑰宝、大内典藏,绝对的尖货,介绍的中人也不一般,乃是内廷司礼监秉笔太监、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卢受。卢受放出风去,也是直言不讳,败家子淮安郡王朱由梼要卖御赐的家当。一时间京师风云搅动,卢受在保大坊的外宅的门槛都差点被踏破。待各家有意向购买者了解了这十一件家伙什后,大家伙就雀跃了,这十一件可妥妥的是国宝啊,在雀跃的同时也实在是对朱由梼无语了,这货也妥妥的是败家子啊!

  然而打听好了一切,人家聚宝轩却拿捏上了,一改“座买卖”一对一接头的交易方式,弄出了个什么拍卖,每五天拍卖一件,有意者竞价,价高者得。

  头四天,有意向的须得拿着自卢受那里取得的聚宝轩特制的帖子,带人去聚宝轩看座,没有这帖子是决计看不到货的。看好货后,有意购买的,得交起拍价一成的保证金,而后自会有人交予参加竞价的号牌、并告诉你第五天上午在哪里竞价,如届时没有参加竞价,保证金是不退的。

  第五天上午在指定地点竞价,竞价是只认号牌不认人,拍得者当天下午酉时前再持号牌去聚宝轩交割,交割前按照聚宝轩的要求必须再验一遍货,如无问题一手钱一手货,要是没验好,退还保证金,但你再也别想踏入聚宝轩的门了。到时候如果没来,那就对不住了,再来也没有货。

  没拍到的第六天去退保证金或是干脆直接验下一件拍品。一套流程下来,严丝合缝,虽然繁琐,但也是防患于未然。就这么着,前后两个月,到四十四年五月二十三,就只剩下最后一件拍品了。

  连着四天,来验货的就由十二波了,快到酉时,眼看着就要关门了,英国公府的人才姗姗来迟。说实在的都这个点了,室内的光可当真的不好,看座就很成问题了,应要是验倒也不是不行,可是这准头那就看天意了。崔嬷嬷便示意紫电去说一说,免得闹下事端、砸了招牌。可就见英国公府来人直接踱步到崔嬷嬷面前,很是恭敬的递上一张银票,说道:“崔奶奶,家里长辈说了,这回不看座,直接交保钱,明个去竞拍。”

  崔嬷嬷却没接过,而是看着来人笑盈盈的说道:“小公爷,这可不合规矩啊!您认识我,老身可不认识您啊!再说了,不看座就要竞拍,怕不是来裹乱的吧?”,说罢便要将银票推回去。

  却听来人道:“崔奶奶,咱们就别闹这个了,家里都买了两件了,知道您这都是尖货,当真是想买的,只不过这两天京营要调兵去河南,忙得紧,顾不上过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后堂传来一个还算稚嫩但却阴恻恻的声音传来:“崔嬷嬷,收了吧,给他发牌。”

  来人一听竟是欣喜,对着后门作了个揖,笑嘻嘻的办理手续,领着号牌就走了。老人前脚走,后脚崔宝辉就上起了门板,老二朱由梼便掀开后门帘走了进来。贱兮兮的挪到崔嬷嬷身边,本想撒个娇,当正值变声期的公鸭嗓却完全破坏了气氛,道:“嬷嬷,发了多少?”

  崔嬷嬷很是溺爱的瞥了他一眼,说道:“算上刚才这份,十三份。”

  “这回还像话些,像之前最多的也就五六个竞拍的,一点都不热闹。得咧,明天最后一单了。”,阴恻恻的难听的公鸭嗓做了总结。

  第二日的拍卖场面很是激烈,在安富坊灵济宫后院,依照这些回的成例,十三个隔开的小间,进来的时候都有专人逐个将竞拍者引到小隔间内,竞拍者相互间是见不到面的。在小隔间内照样是不准发声,只得举牌竞价,相互间较着劲。竞拍者频频举牌也弄得拍卖员嗓子直冒烟。

  “十三号、十二万两;

  七号、十二万五千两;

  四号、十三万两;

  七号、十三万五千两;

  十三号、十四万两;

  还有没有竞价的?十三号、十四万两,十四万两第一次、十四万两第二次;

  七号,十四万五千两;

  十三号,十五万两;

  还有没有竞价的?十三号,十五万两;十五万两,第一次;十五万两,第二次;十三号,十五万两,第三次,成交。”

  拍卖员才一落锤,便有小厮进到隔间,按着成例依号牌的顺序逐个竞拍者从侧门送出,坚决避免竞拍者相互间见面。下午最后一件拍品也顺利的交割完毕。第二天,聚宝轩在退还了全部竞拍的保证金后,门口也挂上了关门歇业的牌子。

  当晚,十王府淮安王馆内,崔嬷嬷一一笔算这两个月来的收益,老二朱由梼则是蹲在崔嬷嬷身边太师椅上看着那桌上的银票可劲的流口水,完全一副转进钱眼里的模样。待崔嬷嬷核算完,这十一件拍品总共买了一百三十二万两,可大家伙什么没有欣喜,带崔嬷嬷收好银票,崔保辉就取出来一个小本子,轻声的说道:“英国公府共拍了三件、定国公府拍了二件、成国公府拍了二件、泰宁侯拍了一件、李三才通过徽商拍了一件、淮南盐商拍了二件。”

  “得把那些商人们手里的先弄回来,可别让他们给送出京去”,待崔保辉说完,老二朱由梼便说出了这番让人三观破碎,大跌眼镜的话来。

  然而更让人大跌眼镜确实崔嬷嬷的话,只见崔嬷嬷端起茶盏,运单风轻的说:“让卢受命人去抄吧!”

  “崔嬷嬷,咱们做生意可不能怎么做,让东厂出面这不就露馅了嘛!再说了,买家都是达官显贵,都有势力的。在有些人面前,东厂的牌子可不一定好使,万一授人以柄,去告御状可就尴尬了。还是我亲自去吧!”,朱由梼笑盈盈的道。

  “又去偷,你好歹也是我大明郡王,能不能有点人样,一天到晚就知道偷鸡摸狗的,能不能学点好……”,崔嬷嬷是在是受不了朱由梼这个样子,当时真不为人子啊!原本崔嬷嬷就存疑,为什么当时朱由梼在宫内搜刮是只找那小件的物件又或是字画一类的,感情人家从一开始就计划要收这些大明富贵阶层的智商税了。

  对喽,其实朱由梼的套路就是骗,而且手段及其恶劣。当然了,这事也不能全赖他,那些上当受骗的人不贪心,朱由梼又怎么能赚的盆满钵满呢!

  一了他朱由梼就打定了先卖出去再偷回来的主意,每次交割完,朱由梼都会悄无声息的尾随各家的,直到确认物件存放的位置,有的都踩了好几回点了。而外地那些在京的客商,处理每天都会去踩踩盘子,还都是暗中让卢受着东厂严密的监视着,早就预备着一旦物件要离京就动手。可以赶巧,这些个买物件的到手之后都是爱不释手,哪会有还没把玩够就送回老家的呢!

  别看崔嬷嬷骂归骂,但也对朱由梼的身手和能力深信不疑,这些年西苑禁卫又不是没有组织加强过守备,可是这小崽子不照样每天都出去溜达嘛!但最后也还是让崔保辉跟着一起去,最起码有个照应不是。

  于是乎自万历四十四年五月二十六始,京师内盗案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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