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这段时间不只是神农馆,东平府或大或小的一些医馆都因为金风细雨楼得缘故,业绩均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滑。
好在这些损失对一些家族性质的医馆来说并不算什么,不过对于一些勉强维持的医馆来说可就是雪上加霜,甚至于破产倒闭的情况也是屡屡发生。
不过开医馆跟做生意一样,讲究的那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套社会达尔文主义,放在现代可能不太合适,但放在古代那就是相当适用了。
也就在李素跟云婉儿相聊甚欢的时候,城南清风楼二楼内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城南毕竟是东平府衙所在,但能来这边附近消费的多半是才子豪绅,所以外边虽说车水马龙,算的上热闹,但人们处于对府衙的敬畏,皆是不约而同的保持着克制的姿态。
当然这个范围肯定是仅限于府衙周围了,更远的地方,依旧维持着往日的热闹与喧哗。
时至深夜,清水湖上灯火如昼,各种被彩灯簇拥装扮的花船,像一只只争芳斗艳的孔雀一般,将湖水映衬的灯火通透,女子的嬉笑声与才子吟诗作词的声音,悠然回荡在平静的湖面上。
面对着如此热闹的盛况,区别于往常人们对酒当歌的欢快氛围,今晚清风楼二楼东边厢房内,却是一副死气沉沉的压抑场景,各个侯家医馆的馆主皆是一脸严肃的保持着沉默,偶尔响起的几句话,也均是保持着一股内敛的无奈。
将各家医馆的账本一一翻阅完毕后,侯希正面色难看的,将天蓝色封面上印有百草园的账本缓缓合上,好在到底是从大风大浪里边走出来的侯家家主,心性到底比常人多几份深沉,深吸一口气后,他的脸色也是缓缓恢复了正常,沉声说道:
“这个月虽说老夫早已经有所预料,但没想到各家的业绩均是下降了一两成之多,尤其是百草园更是跌倒了五成以上。”
咬了咬后槽牙:“五成以上是什么概念,换做一般的小医馆现在恐怕都要关门歇业了,好在这对我侯家虽说有些损失,颜面上有些不好看,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不过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在持续下去!诸位商量个对策吧。”
明晃晃的烛火将各位老人的脸色渲染的异常难看,老人们在面面相觑之后,场面上也是响起一阵阵稀稀拉拉的声音。
“老夫无能,还请太爷责罚。”
“太爷我等虽说身为侯家老人,但侯家赏罚分明,我等也是要遵守规矩的。”
“不错,不错,我等心里早已经有预期,还请太爷不必介意。”
听着这有些嘈杂的声音,侯希正伸手向下压了压,场面立刻安静下来。
“各位兄弟的心意,我收到了。”侯希正沉声说道:“有道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次虽说事出有因,但该按规矩来还是要按规矩来的,这样吧,存玉!”
坐在桌子一角,安静的看着场面上这种种情况的侯存玉,连忙出声应道:“孩儿在,爷爷有何训示?”
“你虽是我孙儿,但同时也是我侯家西山居的馆主,在做的都是你的长辈,我罚你一个月的银俸,算是给你这些长辈一点警示,你可愿意。”
在这种情况下,那有侯存玉拒绝的份儿,当下也是连忙拱手应了下来。
“太爷何必如此呢!?”
“太爷恩德,我等没齿难忘。”
见侯希正这般做法,诸位久经世故的老人们那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脸上纷纷流露出动容,感动之色。
侯希正轻轻扬了扬手,场上顿时再度变得安静许多,他轻声说道:
“其实严格说起来,我身为侯家家主,也有失责之嫌,不过现在可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对于当前的困境,诸位有什么对策?”
听着太爷平静话语中的询问意味,老人们在感动之余,却是齐齐的……默不作声起来。
侯希正花白的眉头一皱,强压着怒意说道:“在座这么多人,难道都没有一个人想出办法来?”
便在这时,坐在侯希正不远处的有位老者,却是出声说道:“太爷息怒,非是我等不愿出力,实在无能为力,若是寻常人我等尚能有办法对付他,可是现在那李素刚刚扑灭疫情,正是在在百姓中声望日盛,金风细雨楼声势日猛的时候,这种时候,我们无论出再好的主意,效果都是微乎其微的。”
“不错啊!太爷,我等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这等困局,除非是神农在世,否则当真是有些破不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言语之中满是愤懑无奈之意。
任凭侯希正侯老太爷有如何城府,但当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再度在响起的时候,他的脸色也是忍不住有些难看起来了。
说起来,对于李素行医开馆这件事情,侯希正一开始是有些不屑的,毕竟综合各个渠道得出来的消息来看,那个名叫李素的少年,虽说能诗会词,但在医道上确确实实是学了有半年左右的时间,半年的时间,可能稍微年长一些的学徒学的都比他长,这也难怪人们会对他如此的不在意了。
而真正扭转他这个印象的,可能就要数云婉儿的痊愈了,尽管受疫情的影响,对于前段时间云婉儿染上肺痨这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如今却是已经沉淀下来的迹象,毕竟得了肺痨,这就相当于进入了鬼门关,而对于一个注定是要死了人,人们在摇头可惜之余,也是没有了关注下去的**了。
但侯老太爷却是时刻的关注这件事情的最新进展,云侯两家世代交好,他自也是有些熟人的,而通过旁敲侧击与利益的诱惑下,那个女子的饮食规律与起居习惯,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这并不代表什么,直到得到云婉儿要再回到神农馆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这才得以真正的肯定,之前那个重病缠身的女子是真的痊愈了。
尽管心里便已经做好准备了,但当这个消息真正得到认证确是的时候,侯希正也是忍不住将自己锁在了书房里边,整整呆了一个下午。
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名叫李素的少年确实值得他更多的关注跟重视,所以此后任凭外边的那些人,对李素进入疫区这件事情如何的讥讽与批判,而他总是保持着一副沉默的姿态,因为他知道,这个少年总是喜欢用残酷的现实,给予那些嘲讽的人们一记响亮的耳光,从之前的默默无味,再到东平府的大才子,再到现如今扑灭疫情的英雄。
他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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