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隆差点把自己手中的银碗扔过去,自己到这边才几天,连太平堡的堡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自己能猜出个鬼来?
杨大乖自知失言,歉意的笑了一下,解释道:“这三百多户人组成很杂,其中的核心是登州卫的五十多军户,剩下的大多是普通农民。”
“五十多军户?”对于明代军制有所了解的张亦隆多少有些不以为然,毕竟一个卫所就有五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又下辖五个百户所,理论上一个百户所会管辖一百军户,这才跑了五十多户,影响不大。
“嘿嘿,张先生,你别小看这五十多军户,他们从登州卫逃出来后,一路上不仅裹挟了二百多农户和他们一起逃跑,还攻破了多个地主的寨堡,甚至差点伏杀了一个敢于出城追击他们的知县,就这么一路从山东杀到了塞外。”杨大乖扔出的话让穿越三人组都震惊了,杀出来?
从山东杀到塞外?有这战斗力为什么要逃到塞外?更关键的是,虽然说五十多军户不算什么大规模的兵变,但是他们一路上裹挟了二百多农户,又差点杀了知县,那怎么说也应该在史书下留下点记载吧?
可张亦隆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也没找到类似的记载。
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看的书不够多,毕竟自己不是什么专业的明史专家,顶天就是个历史爱好者而已。
扭头看了看于硕和胡新明,二人齐齐摇头,看来是都不知道。
难道是因为自己三人的穿越引发了某种历史偏移?
杨大乖似乎很享受这种让对面三人震惊的感觉,继续对三人说道:“说实话,我们最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惊讶,毕竟山东离塞外千里之遥,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一路穿城过寨,除了和几支民壮有过冲突以外,就只在北直隶遭遇过一次明军,好像损失也不大。”
这番话让穿越三人组更加惊讶了,在没有现代交通工具和完善道路交通网的情况下,能把这千余人大体完整的从山东带到塞外草原上,这领头之人堪称将才啊。
张亦隆扪心自问,就算自己,也不敢说能把这千余人从山东带到塞外,毕竟这三百多户中只有五十多户是军户,剩下的都是正经八百的农民。既然是以户为单位,那么就有可能不只有青壮年男性,还会有妇女,老人和孩子,拖家带口不说,一路上还要攻堡拔寨,确实太难了。
杨大乖本来还想再卖个关子,但看到对面三人脸色不善,尤其是于硕,一副你要要是再敢卖关子,我就敢用银碗砸你的表情,这才换了个严肃认真的神情道:“他们之所以到达太平堡后,没有依附四大姓中的任何一家,特别是没有依附山东陈家就是因为带领他们从山东一路逃到塞外的人,到达太平堡外后很快就离奇病死了。“
“离奇病死了?”张亦隆和于硕迅速的对视了一眼,身为21世纪的警察,他俩瞬间就抓到了杨大乖话中的重点。
“对,一夜之间,带领他们一路逃到太平堡的两家军户,包括一名总旗在内,九口人全都死了。堡内几名大夫没人能说出是这些人怎么死的,只能说可能是急症病死的。堡内也没有仵作,最后也就当成是病死了。”杨大乖说到这里一连声的冷笑,“当然,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里面是有问题的,所以这三百多户就没有进太平堡,而是选择在距堡二十里外自己建了一片窝棚居住。”
“然后呢?”张亦隆脸色变得铁青,确实没想到这个太平堡真是无法无天到了一个如此夸张的程度。
“然后?自然就是拒绝了商会将他们拆分后安居的要求,商会号称要出动堡丁把他们赶到一百里以外。当时正是初冬,真要是把这三百多户人驱赶到距太平堡一百里地的草原上,一个冬天加一个春荒下来,这些人起码得死个六七成。这些人自然不愿意离开,而且他们是一路杀到口外的,虽然领头人死了,可人心没散,也不缺武器,双方一度僵持起来。”杨大乖在讲述这段不久前发生的故事时,神情却很凝重,看得出来,他对于太平堡商会也着很大的意见,“最后之所以没有打起来,一方面是因为太平堡新任武甲头王雷不愿意指挥堡丁驱赶这些逃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堡内有人出面给这些人提供了担保。”
“担保?”穿越三人组齐声发出了疑问。
“是铺保,也就是用商铺来担保这三百多户不会对太平堡构成任何威胁,如果因他们出现的任何损失,商铺都有连带赔偿责任。”
听到杨大乖的回答,穿越三人组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出了一个问题:“谁这么有钱啊?”
敢为三百多户,一千余人担保,首先第一条就是要有钱,非常有钱。而且这钱还不能是什么房产地契,而是必须要有足够的真金白银,总不能这三百多户逃民万一闯了什么祸,这家商铺的东家还要先说一句,容我把这地契卖了再赔吧?
“那家商铺的东家姓柳。”
“柳?”胡新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这事不会和太平堡中那个柳氏木行有关系吧?”
“胡大哥的记性真好,咱家佩服,”杨大乖确实没想到胡新明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些吃惊的看向这个一向话不多的胡姓安答。他当初只让这三人看了一刻钟的太平堡情报,这人居然就能记得如此清晰。“没错,给这些逃民做铺保的就是柳氏木行。不过呢,据我所知,做出这个决定的是去年刚到太平堡的柳氏木行东家之子,柳万科。”
看到杨大乖的惊讶,张亦隆和于硕却都微笑不语,就算杨大乖是诸葛孔明复生,也猜不到这个世界上会会有能拍照的智能手机,自然也想不到当初给的一刻钟实在是富余的过分了。
胡新明没有理会身边这二个家伙,他更关心能从杨大乖的话里套出多少情报,毕竟他现在说的这些,并没有写在那本小册子上,“看来杨先生上次给我们看的东西有些过时了啊,如果我没记错,上面写着柳氏木行虽然是太平堡最大的木行,其日常可供周转之财却也不过万金,这样的底蕴怎么敢给上千人提供铺保?”
“还不是因为蒙古右翼要备战,急需大量的木料,”杨大乖无奈的摇着头,“制造兵器、蒙古包、大车,哪项不需要木料?加上四大姓还要多建粮仓,入冬前柳万科亲自押着数千根上好的木料回到太平堡,就凭这些木料,太平堡商会就得给这个年轻人三分薄面。”
“三分?”正在喝着二锅头的达阳冷笑着说,“可不只是三分薄面了,没有柳氏木行的木料,太平堡的商会就交不出蒙古右翼三万户需要的那些箭矢和粮食,太平堡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所以现在的柳氏木行在太平堡商会里,我看起码得有五分上的面子。”
穿越三人组快速的对视了一眼,看来这个柳万科,柳大户已经成为了自已一行人抵达太平堡后首批要拜访的要人之一了。
于硕原本还想问一下柳氏木行为什么要庇护这些山东逃民,这明显是在和太平堡的商会对着干,尤其是和山东陈家对着干,总得需要个理由吧。
不过很快于硕就放弃了这一想法,这种问题在这里问,既获得不了准确的答案,对于自己三人未来掌控太平堡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到是张亦隆好奇的问一句,这三百多户逃民没进太平堡,后来以何为生?
对面四人齐齐摇头,表示不知道。
穿越三人组再次互相对视,看来现在真是乱世,三百多户,上千人丁如何度过苦寒的冬季和足以把人饿疯的春荒,眼前这四位权贵却无人关心,更指望不上他们过问了。
好在杨大乖最后还是补充了几句:“既然柳家肯为他们提供铺保,相信也不会坐视他们冻饿而死,等过几日从太平堡出发的粮队到达后,我们就能得到太平堡最新的消息了。如果太平堡的局势没有发生大的变化,三位安答,你们到了太平堡后,应该可以从他们中间招兵。”
张亦隆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好消息。三百多户,一千余人,能从山东一路逃到塞外的,肯定是以青壮为主,保守估计也能从中招个三五百人,有这三五百人打底,自己组建新式步卒的速度就可以更快了。
更关键的是,这几百人对于太平堡商会不会有什么好印象,用来夺取太平堡的控制自然会更加卖力。
想到这里,张亦隆举起手中的银碗,笑道:“谢谢杨先生的建议,我就以茶酒,敬你。”
杨大乖也举起茶碗回敬。
这一顿烤全羊可以说吃的宾主尽欢,达阳和胡德尔金还喝了不少烈性的二锅头,胡德尔金走路时脚步都不是那么稳健了,到是达阳,别看喝了将近一斤酒,脚步却没有一点踉跄。
乐木吉毕竟身为管家,要负责营地的一切事务,还要兼管宿卫,所以他今天只喝了二碗而已。
杨大乖则照例没有喝酒,和穿越三人组一样,只喝奶茶。
看着达阳和胡德尔金走回各自的帐篷,乐木吉也告辞检查宿卫,穿越三人组正想要与杨大乖拱手告别,却被杨大乖拉到了自己的帐篷中。
等高个侍女上过清茶后,杨大乖开诚布公的说道:“既然咱们双方已经是盟友了,那么有些事情就可以放在台面上说了。”
穿越三人组安静看着这位土默特万户大成部的智囊。
“如果我们能从各个板申中为你们提供一定数量的人丁,你们三位安答最快可以在什么时间组建出一支能战之军?”杨大乖毫不掩饰自己眼中闪烁的寒芒,一股难以掩盖的杀气悄然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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