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丘俭掀起的淮南二叛被迅速地镇压,这场魏国的内乱持续时间太短,但姜维依旧准备再一次出师北伐。
因为在平定毋丘俭的叛乱之后,司马师于班师途中意外病死,平叛魏军的主力停留在许昌守护司马师的遗体等待发丧。
留守洛阳的司马昭听到司马师病危的消息,匆匆赶往许昌。司马师在病榻上向弟弟交代了几句后事,便一命呜呼魂归地府。
司马昭心情复杂地留在许昌为兄长料理后事,同时如山的重担落在了他的肩上。
在出征淮南之前,魏国上下没有人想到正值壮年的司马师竟会暴毙,原本集中于司马师一人之手的权力一时间仿佛变成了无主之物,不少人因此心生别念。
年仅十五岁的魏主曹髦在洛阳听闻司马师病亡于班师途中的消息,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他知道这可能是自己一生绝无仅有的机会,一个摆脱司马家的操纵、重新执掌魏国权力的机会。
他立即给许昌下诏,命司马昭留在许昌镇守,大军则由尚书傅嘏统领带回洛阳。
曹髦的目的十分明确——趁着司马师仓促死亡没有来得及安排好权力交接的机会,名正言顺地把军权收回自己手中。只要洛阳的中军重新效忠于自己这个曹魏皇帝,那么即便司马昭留在许昌都督外地驻军也没什么威胁。
年轻的皇帝有着远大的志向,并不甘愿受到司马氏的摆布,这条意在夺回军权的诏书原本是神来之笔,司马昭此时还沉浸在兄长暴毙的六神无主之中,即便司马师临死前要他接掌大将军之位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
司马师活着的时候,司马昭根本就没想过自己有接班的一天,虽然兄长没有儿子,但他早就把自己的次子司马攸过继给司马师做子嗣。
原本司马师大权在握,等到扫平蜀吴之后功高震主,学一学曹家篡汉的操作便能水到渠成握有天下。司马昭此前一直都在兢兢业业地给兄长打下手,连东兴大败的锅都全盘揽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兄长能够登临九五。他心里早就算好了,到时候不管兄长愿不愿意,他都要鼓动效忠司马家的臣子们逼曹氏皇帝禅位。
司马师东征毋丘俭意外身亡,最受打击的人当属司马昭,因为他发现自己原本下的棋完全作废了。
虽然眼前有不可想象的权力等着他去接收,但这意味着棋盘又要重新布局,而坐在棋局另一头的对手虽然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却率先落子向他露出了獠牙。
接到留镇许昌的诏书的那一刻,司马昭慌了,他甚至都准备接受这个结果,心想留守许昌好歹也算是个手握重兵的外臣。
但有两个人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力劝他无论如何要亲自领兵返回洛阳面见曹髦。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引以为知己好友的钟会,另一个收到了皇帝诏书委以班师重任的尚书傅嘏。
曹髦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傅嘏是司马一党。傅嘏在接到诏书的那一刻就明白了皇帝想要做什么,他选择去向悲痛中不理诸事的司马昭提醒皇帝的野心。
钟会给司马昭出主意:“可率军扶大将军灵柩速回洛阳,若天子问起,则托以发丧心切之名,用孝道来堵住其诘问。”
司马昭与钟会谈论了一整夜,经过钟会的开导和规劝,他决定冒一次抗旨的险,不理会曹髦的诏书,亲自率军班师洛阳。
钟会用一整夜的时间向司马昭说明了一个道理——眼下没有什么比军权更重要,只要此地的数万大军还效忠于你,那么曹髦就算有飞天之志也终究是司马家豢养的笼中之雀。
最终,司马昭班师回朝,向曹髦交出兄长临终前的遗书,并请求国家恩赏兄长平乱殉国的忠义。曹髦迫于形势,只好任命司马昭接替大将军之位辅政,追谥司马师为“忠武公”。
毋丘俭的败亡,是忠于曹魏的外臣的最后一次抗争。而曹髦和司马昭争夺军权的失败,则是日后两人你死我活的开端。
……
荆州,汉水江上。
正在返回蜀地途中的姜远等人乘上了一艘开往上庸的船。
他们在襄阳听到了司马师病故以及司马昭继任大将军之位的一系列消息,并为此感到欣喜若狂——司马师的死必然会造成魏国内部权力争斗进一步激化,可以预见姜维不久之后将再度出师北伐。
姜远都忍不住感慨,自司马懿高平陵政变以来,魏国内部的变乱真是一起接一起仿佛停不下来,倘若诸葛丞相能够多活个二、三十年有司马懿那般高寿,说不定汉军早已全取雍凉。
之所以这么感慨,倒不是他瞧不起姜维北伐的能力。平心而论自费祎死后,姜维率领他们北伐所取得的战果已经远超诸葛亮在时汉军对魏军交战的斩获,当然这与统帅的用兵风格和战略目标有关,并不足以评判高下。但诸葛亮死后,蜀汉的内政和军政日渐衰退却是不争的事实。
姜维在治军上远比不上诸葛亮,这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毕竟单论治军练兵,刘禅时代的诸葛亮敢称三国第二就没人敢称自己是三国第一。即便是对葛氏颇有私怨的陈寿在写诸葛亮传时也不得不承认诸葛亮是治军的奇才。
“滚滚江流,一去不返。天地广阔,谁主沉浮……”他的思绪越来越远,两眼出神地望着平阔的汉水,口中喃喃自语。
文鸯此时正好走到旁边,诧异地看了姜远一眼:“这不像是踌躇满志的人说出的话,莫非姜兄你自己也对北伐没有信心?”
姜远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如果我告诉你,这天下最终会落入司马氏之手,你信吗?”
“我信。”文鸯回答,但停顿了一下又说:“也不信。”
“此话何解?”
“淮南兵败,以后恐怕再也没人敢为曹家讨伐司马氏,大魏会变成司马氏的大魏。”文鸯叹了口气,“西蜀东吴,迟早会被大魏击败。”
姜远没有反驳,而是问道:“那为何又不信?”
“因为我生性好斗不服输,越是有人说天命难违,我越想去试试。”文鸯望着姜远说道,“这,就是我没有在襄阳和你分手,现在还在船上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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