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勇和安巴袭杀徐勇和徐坚的同时,江陵的李兴之也收到了杨嗣昌邀请自己前往襄阳共贺擒杀张献忠之事,并直言,经行辕诸官共商,此战蓬莱伯当叙功为第一,他杨某人一言九鼎,必向陛下请封蓬莱伯。
“诸位怎么看?”
李兴之看着大帐内躬身行礼的杨卓然,环顾在两侧侍立的徐以显和杨基等降官缓缓开口。
徐以显本是谷城的落第秀才,虽然治学不行,但是其人却心比天高,认为自己只不过是怀才不遇。
崇祯元年王自用在陕西起事后,天下大乱,中原大地处处烽火,东虏又时刻入侵,徐以显那颗悸动的心顿时跳跃起来。
三百年又圣人出,大明朝显然已经大厦将倾,正是豪杰起事之际,英雄逐鹿之时。
适逢张献忠受朝廷招抚,被安置在谷城养兵。
徐以显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便亲自前往献营应征,而张献忠本是贼寇出身,军中除了一个潘独鳌,就没有几个读书人,现在徐以显来投,如何不令张献忠喜出望外,二人一个自比刘备一个自比诸葛孔明,当真是如鱼得水。
不过徐以显显然没有诸葛亮那样的忠心,张献忠一死,便投身到李兴之的帐下。
杨基是左良玉的心腹幕僚,和徐以显一样,也没有什么文人风骨,李兴之军马一至,当场就向靖北军投了降。
虽说这两货都是无德之人,但李兴之幕府内,宋广坤、钱安宁以及李有才哪个不是文人中的败类,李兴之甚至认为用没有风骨文人的都比用那些被礼教束缚的文人要得心应手的多。
故此,就是将二人任命为军帅府参知。
“蓬莱伯,学生以为,既然杨阁老有请,大帅应当前往襄阳行营,毕竟杨阁老叙功以大帅为第一,再者大帅在朝中也需要有奧援。”
杨基到底一直在官军中任职,对朝廷还是有一些敬畏之心的。
“杨先生,此言差矣!左镇奋勇杀敌,父子俱死于贼,大帅又请奏左镇为军功第一,杨阁老却以大帅为军功第一,如此有失公允,岂不寒了前线将士之心?”
学过屠龙术,又一心想成为诸葛孔明的徐以显明显认为这是一个诋毁朝廷的大好机会。
李兴之予智予雄,杀朝廷一镇援剿总兵如同杀鸡,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又鲸吞了献营和左镇近四万军马,若再加上其山东留守之军,角逐天下也未必可知,所以当趁此良机,收拾天下士民之心。
“杨先生,阁老的奏疏可曾发出?”
对于杨基和徐以显的建议,李兴之不置可否,而是抬眼看向了案几下杨卓然。
“蓬莱伯,阁老以为左镇轻兵冒进,为夺首功,又强攻玛瑙山,以至于父子俱死于贼手,虽说阁老也对左镇父子殉国之事大感惋惜,但人死不能复生,献贼又是蓬莱伯擒杀,故以蓬莱伯为首功之臣,左良玉之孙左元年不满三岁,断不能受朝廷名爵,可袭左镇之世职。”
杨卓然显然没有料到李兴之居然真不看中这擒杀张献忠的首功,又对左良玉之事如此看重,所以言语之间,却是将杨嗣昌的原话稍微做了改动。
说实话,在杨嗣昌看来,只要剿灭了张献忠,死几个总兵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大明朝文贵武贱,只有读书人才金贵。
“呵呵!我剿贼将士浴血厮杀,左镇父子为拖住献贼,一日猛攻七次,父子罹难于两军阵前,朝廷却不得赏恤,若是本爵阵丧于玛瑙山,那督臣是不是也会如此行事?”
李兴之面色冷然,言语之间直指杨嗣昌处事不公。
“这……?”
饶是杨卓然口才了得,李兴之以大义压之,杨卓然一时也难以应对,口中只是支支吾吾,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李兴之的质问。
杨卓然无言以对,李兴之却继续开口。
“呵呵,督臣不给左良玉叙功,这恐怕难度天下悠悠之口吧,本爵兔死狐悲之余,也难免心有戚戚,襄阳本帅就不去了,你回去和阁老说,本爵在玛瑙山受伤甚重,将回师山东暂休,本伯这里地方简陋,就不留杨先生了,李邦杰替本伯送客!”
“唉……如此杨某就告辞了!”
杨卓然心中一叹,知道自己的东家这次失算了,谁能想到这狗日的蓬莱伯居然无视封侯之赏,反而纠结于对左良玉的抚恤。
徐以显却精神大振,李兴之回绝了杨嗣昌,这造大明朝反的事,恐怕很快就会提上日程了,要是自己辅佐李兴之成事,那将来岂不要青史留名。
送走了杨卓然后,李兴之却长身而起,顾谓大帐中左右幕僚道:“本帅已遣张勇和安巴前往许州护送左良玉家小回转山东,左镇本是山东临清人,家小去山东,也算是落叶归根,不过朝廷虽然不仁,但是咱们不能无义,本帅决定我靖北军前至随州后,全军缟素,为左镇父子发丧。”
“为左良玉发丧?”
与坐的张邵谦、刘忠武、郑谦以及孙可旺、金声恒等武将均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兴之,你自己逼死了左良玉和他儿子,现在又要给他发丧,这他娘的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吗?
“大帅说得好,给左镇发丧,既可以笼络将士之心,又可以表明大帅的请封奏疏乃是真心实意,于我靖北军有百利而无一害。”
在杨基看来,左良玉父子左右已经死了,能得个忠君报国的美名,也不枉此生了。
徐以显抚须长笑,这蓬莱伯给左良玉发丧,可不是单单笼络左部士卒这么简单,朝廷不赏有功之臣,而你蓬莱伯却为左良玉正名,国朝的那些武将们会怎么想?
平贼将军的名分虽然诱人,但是这普天之下,却只有一个,朝廷舍不得一个将军封号,欲留封有兵之军头,反而会失去天下武人之心,届时要是蓬莱伯起事,那这大明朝岂不是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塌。
徐以显越想越得意,看着眼前一脸正色的李兴之,再和此前的恩主张献忠两相一比,越发觉的张献忠不堪,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了,居然想到要辅佐一个反贼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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