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副卷……”
看他这副纠结的模样,李云兴笑了笑,耐心劝道。
“大儒,你有学问满腹,我若问你如何治国,你可引经据典,给我讲出许多大道理来,甚至现在就能给我献上许多良策,我若问你如何治家,难道便辱没了你,不能叫你发挥你的学问吗?”
从未有人说过,在学问之事中,也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一说法。
学识高的人懂得多了,总会陷入一个怪圈,觉得有学问者当要为国为民,张口便是治国良策,闭口便是圣贤道理,要考人学问,自然要拿出一个经世难题,非得是能将难题解决知人才配称为学问高。
却不知道在生活中许多细小的方面也可判断别人的素养,为官的确要为国为民,但更多的是要正确处理一件件繁琐小事。
就像帛莱,他的确没有崇高志向,他脑海中也未曾想过任何治国良策,甚至甘心居于染织署,甘心一辈子做一位少丞。
但你不能说他不是一个好官,因为他真正与青州百姓接触,真正去了解他们当下真实情况,丝绸滞销时,他甚至还联系了许多富商,亲自游说他们购买。
“大儒,我们此次科举选出来的学子,不是一下就让他位列三公九卿,而是要从最小最低的官员做起,这等官员,我们不必非要出一套完美的题卷,关键的不是我们怎么问,而是他们怎么答。”
此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叫文大儒豁然开朗。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又颤颤巍巍滑下椅子,跪倒在地,李云兴想要扶他,他却满脸激动,手紧紧抓着李云兴的手腕。
“老臣愚昧,如今听到太子此话,才知道我竟狭隘至此,我真没想到,太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广阔胸襟,甚至叫我等惭愧至此,武朝有你,老臣死而无憾了。”
李云兴用了点力气,将老爷子拽了起来,放在椅子上。
“文大儒这样夸奖我,才是折煞我了,你是关心则乱,又身在局中,有些看不明白的,很正常,今日我说的冠冕堂皇,实则也有我自己心中的考量。”
文大儒身体前倾,神情十分惊讶。
“太子此话是什么意思?”
李云兴站了起来,在作为太子这条路上,他一直瑀瑀独行,他知道背后有许多人盯着他,有许多人与他站在敌对面,他虽不放在眼里,有的时候也觉得烦闷。
如今面对文大儒,他难得可以一吐心中之快。
“我是不想再延弃科举,如今有人偷试卷,证明我们已经被盯上了,若是放出消息要重写试卷,那些人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在明,他们在暗,纠缠起来也十分令人恼火,所以干脆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启用副卷,这样既能让我们安生一段日子,又不让他们如愿。”
文大儒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听到李云兴说出这番话来,他才仿佛看到了一个尚未及冠的年轻人模样。
也是,因为之前太子表现的太过老成,做事滴水不漏,所以文大儒都差一点忘记了,如今的太子也是一个热血青年,有些傲气又有些坏心,实属正常。
他跟着哈哈大笑,竟仿佛自己也回到年少时刻,若是当年他也遇到这样一个青年,定会高兴的引为知己,两人可以喝酒畅聊胸中抱负,又可以暗中琢磨坑害别人的办法,既是知己,又是损友,定会十分有趣。
虽然碰到的时间稍晚了些,但文大儒还是跟着哈哈大笑。
站在稍远处的小书童听到先生的笑声,满脸惊讶。
要知道,从今早起来开始,先生的心情便一直不好,甚至非常严肃的让他去请太子殿下过来,小书童跟在先生身边那么久,立刻就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如今听到先生的笑声,应当是事情已经解决。
看来还是太子殿下有能力,能解决连先生都觉得棘手的事。
那边,李云天看着手中的题卷,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文大儒会出的题作,我看了都觉得毫无头绪,就凭祖父身旁那些酒囊饭袋,估计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柳仲卿拿着题卷仔细读来,随即又将题卷扔到一边。
“我看他不是在选进士,他选的是治国良相,若是能将这些题全答的满意了,怕是立刻就能入朝拜相了。”
李云天笑了笑,确实如此,这些题目出的很妙,但却也很刁钻,能将这些题目达到令文大儒满意,估计全天下只有他自己一人。
“祖父不是找了许多文士,叫他们多带些典籍来,一起来答这套题卷,多备出几套答案,再让您选的那几个书生背下来,此事就完成了。”
柳仲卿摆了摆手,身旁的侍卫立刻将摘抄的题卷收了起来,退了下去。
“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你可还记得项云烟。”
李云天想了一下,这名字很是耳熟,但却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
柳仲卿轻咳一声,提醒道。
“楚国的那位公主,当时为了逃避匈奴单于逼婚,逃到了李云兴的府上,也不知是不是李云兴跟她说了什么,还是这丫头,突然自己开悟了,居然开始争夺起皇权了,她现在在楚国势头很猛,有很多百姓都支持她,按照这个趋势下去,说不定她真的会成为下一任楚皇。”
李云天皱着眉头,瞬间就明白了柳仲卿想要表达的意思,项云烟和李云兴关系不一般,如果她真的当上了楚皇,那楚国必会站在李云兴那边,情况对他们非常不利。
“不过是一个臭丫头而已,祖父是不是太过担忧了?”
柳仲卿哼了一声,之前看来,这个项云烟确实是一个不谙世事的臭丫头,可眼看着她在楚国越发风生水起,谁还敢小瞧她。
“贤王,我们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