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的日期临近。这是读书人跃龙门的日子,只要金榜题名,即能从平民阶层直接成为官僚阶层。身份算是有了质的变化。尤其这两年进士人数大幅增加,直接做官,并且会分配到京城各部,是个绝佳的机会。大量学子聚集到临安城,更引来了诸多与科举有关的行业,一时间临安城内热闹非凡。赵盏每从太子府出门到中书省或者军器所,所需的时间也增加了。很多学子听过赵盏名气,经常等在路边想要见一见真人。赵盏忙于政事,车仗从不停留,都快速通过。有些政令施行受阻,他心中烦闷,不愿意与这些学子多花费时间精力。我该好好治理国家,你们该好好学习考试,将来咱们才有机会并肩作战。而不是在这关键时刻还跑来追星。偶尔从帷幔缝隙看看那些年轻的考生,无忧无虑,眼中闪着光芒,对未来无限憧憬,倒也怀念起青春的时光了。谁不想无忧无虑呢,权力越大,责任越大,重压之下岂能让你无忧无虑?八月了,新的月份,军器所又需要数十万两银子的科研费用。全国最好的钢铁,木材,火药都堆在军器所仓库。这是大宋最烧钱的机构,科研机构,哪有不烧钱的?估算下来,一年军器所的花费顶的上全国一半军费。这些钱都要赵盏出,他又得卖瓶子了。最无奈的是,这么长时间仍没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但凡自己知道的内容,他都画成图,写的清清楚楚,解释了许多遍。每一件原型火枪都不尽人意。好的一方面,铅弹能被火药推出膛,并且能射出三十米,让人稍得安慰。这个威力,如果贴着枪口或许能把人打死。要是贴着枪口,还用枪干什么?刀不是更好用吗?神臂弓五十米破甲杀伤,火枪要想百米破甲杀伤,射程至少得二百米。虽然现在没有实战意义,不管咋,造出的东西能称之为枪,是个不的进步。方向没有错,咬着牙给钱吧。耐心一定要有,急不得。当然,赵盏不是没想过,最近想的更多。省下三百万两银子做军费不好吗?能多养二十几万兵。可这二十几万兵不会是骑兵,大宋没有那么多战马。面对凶悍的蒙古人,增加二十几万步兵不会产生决定性影响,更会搭上许多人命。何况,多养二十几万兵,不是一次性支出三百万两银子,而是每年都要多支出三百万两银子。相比军器所,一旦研制成功,定型后投入生产,科研费用可以大幅削减。没有重大科研任务,军器所并不太烧钱。生产的火器,早期需要投入海量银子,满足军队需求后,也会降低投入,少量生产补充。这才是长久有效的办法。赵盏打定的主意不会改变,对付蒙古骑兵,必须用火器。他不去多想了,军器所要钱给钱,要什么给什么。
枢密院。除了枢密使留正,知枢密院事周必大,还有兵部尚书岳霖,殿帅赵阗,参知政事赵汝愚,刑部尚书郑珍。赵盏对赵汝愚:“副相,你先讲讲情况。”赵汝愚:“朝廷刚刚下达政令,要求重新丈量耕地。如今全国正在开展,均遭到了阻碍。其中江苏,四川,福建都出现暴力反抗。广西,贵州,浙江甚至发生户部人员遭到殴打致死的情况。主从犯全被当地官府收押。”赵盏:“普通农民本身的耕地就不多,也没有机会,没有能力大肆扩大耕地,更不敢和官府对抗。豪强地主兼并许多耕地,隐瞒多余耕地,以此偷漏税款。重新丈量耕地,肯定危害了他们的利益,所以搞事的肯定是地主豪强。而且不可能和官府没有勾结。用当地的税务官丈量,他们则动用金银关系摆平。现在调动外地税务官,又有监督,无法得逞,索性采取暴力。”他环视众臣。“政令已经下达,有左右丞相大印,六部执校反抗政令,即是反抗朝廷。我为什么将各位召集到枢密院,心中都明白了吗?”留正:“臣明白。稍后枢密院联合兵部三衙共同下达军令,要求各地军队保障税务官丈量耕地。”赵盏:“全程跟随,如果出现对抗,直接收押。对军队下严令,如果军中违反,军法处置。再出问题,我可找你枢相问责。”留正:“臣记住了。”赵盏对郑珍:“刑部派人下到各路,审理案件。打伤了税务官,按律严惩,顶格处罚。打死了税务官,查找凶手,不管是打人者,还是指使者,杀人偿命。人证物证确凿,审验无误后,示众三,就地处决,没收全部家产。”郑珍站起躬身:“臣领命。”赵盏接着:“人命关,不能疏忽。尤其不可连坐。”郑珍刚要坐下,急忙站起躬身:“臣领命。”赵盏对赵汝愚:“死亡的税务官,按照因公殉职处理。按照在职时发放二十年薪俸。荫家中一子进国子监学习,将来优先安排职位。”赵汝愚:“臣也有此意。”赵盏对岳霖:“岳将军,将兵部所有事务交给侍郎叶适处理。命你任巡抚使,巡视全国,监察各地不法。直到丈量耕地完成,再行回京。但凡发现问题,不论是百姓还是官员,皆有权直接处理。准你便宜行事。”岳霖有些不知所措,起身拱手。“巡抚使权力重大,臣实在不敢领命。”赵盏:“我料想到这次丈量耕地会有如此阻碍,没想到竟会死了官员。那些人为了利益胆大包,既然我用了重典,还用了军队,必须要有人替我巡查。岳将军知晓其中干系,为何推脱?”岳霖:“谢太子信任,臣愿意为太子分担。可臣只是兵部尚书,不敢担此大任。”留正:“丈量耕地在秋季收成之前即可结束。只依靠岳将军一人,的确难以巡视全国。臣以为,再任命一人,与岳将军一同巡查。即可节省时间,还能让岳将军无忧。”赵盏想了想。“此次巡抚使的官职不能太低,也不能太高。枢相,知院,副相都要留在京城处理军务政务。谁合适呢?”他眼神一动。“我忽然想起个人。殿前司副帅赵荀。”他问赵阗:“殿帅,你以为怎样?”赵阗忙道:“臣无异议,全凭太子定夺。”赵盏:“那就命兵部尚书岳霖,殿前司副帅赵荀为巡抚使。岳将军巡视大宋西部,赵将军巡视大宋东部。优先巡视出现人命案的省份。刑部审查完成后,必须有巡抚使盖印,确定无误,否则不能处决。切记不可连坐。”他面色严肃。“重新丈量耕地,按照耕地缴纳税款,经地义。这是国家政策,要扫清所有阻碍。于各地布告,再有暴力反抗,轻者下狱,重者斩首。两位巡抚使出自军旅,必要情况下,可以按照军中规矩,杀几人以威慑众人,但要把握尺度,不能出冤狱。秋季收税前,务必完成全国耕地丈量。”
傍晚,赵盏回到家郑远远望见素素坐在窗前,端着个瓷碗吃着什么。“什么好吃的,给我吃一口。”素素舀起一勺粥,赵盏走到窗外张嘴吃了。素素低着头,继续吃着。赵盏:“这粥是你做的?”素素:“不是,我叫厨房做的。”“咱们府中的厨子要是做出这样的味道,早该辞退了。”素素:“我让人在里面加了东西。”赵盏吧唧嘴,仔细回味。“我呢,是什么东西,中药吗?”素素:“嗯,加了几味药材。”“好好的,粥里面加药材干什么?身体不舒服吗?”素素:“我听人讲,在粥里面加这些药材对女人好。”“谁的,太医给你的?”“不是,昨三哥来府里跟我的。”“他从哪知道?”素素略微想想。“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民间有这样的方子吧。”赵盏:“连民间的偏方你都信,故意气我吗?”素素忙道:“都是些寻常的中药,我没想故意气相公。”赵盏:“是药三分毒,你年纪轻轻,哪有疾病?没有疾病吃下去损害身体,我怎能不生气?”素素不再吃了,勺子在碗里轻轻搅动。“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绝不是要让相公生气。”赵盏:“有句话病急乱投医,可你没有病。以后不能乱吃药了,明白吗?”素素点点头。赵盏走到屋里,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我跟你讲过许多次了,你还是着急。我都不着急,你也别着急。”素素:“我嫁给相公这么长时间...”“这才多长时间?夫妻两人结婚十年生孩子也不是没樱是,完颜玉刚来不久怀了孕,但人与人不同,何苦相比呢?不是吓唬你,你要是乱吃药,不心吃坏了,那可永远都没有了。”他抓着素素的手,摆弄她的手指。“来日方长,顺其自然。”素素欲语还休。赵盏:“没有外人,你想什么就什么。”素素:“我想错了,忽然发现我想的不对。”“什么不对?”素素:“错聊话,不与相公了。”“没事,来听听。”素素道:“我了,相公不能给别人,尤其不能给太子妃听。”
赵盏微皱眉头。“什么事还得瞒着完颜玉呢?”素素:“我怕太子妃多心。我想了不该想的。”“好,我不跟她。”素素这才道:“这段时间我一直怕相公休了我。七出当中,无子排在第一。”赵盏骂道:“去他嬢的七出!”吓得素素急忙站起。赵盏静了静。“我不是骂你。”素素脸色有些发白。“我知道。”“素素,你想的太多了。”素素:“所以我我想错了。七出是休妻,我只能算是妾,还没有资格被休了。”赵盏略微沉默。“我不是那个意思。素素你坐下。”素素依言坐在赵盏身边。“我是指,你不该想什么七出,休妻之类的事。我现在虽是手握大权,很多事依然无力改变。假如我一纸政令,不许休妻。不用等到第二,当半夜反对的折子就会堆满我的桌子。不全是因为损了谁的利益,而是那些人觉得我在对抗祖宗礼法。你是太子又如何,皇帝又怎样?权力是礼法给的,没有了礼法,就没有了权力。在那些人眼中,我可以抢了他们的钱,甚至要了他们的命,也不能损了他们的礼法。不管那些礼法是好是坏,该不该留下来。我很清楚,有些礼法是不能触碰的禁区。只能躲避,不能抗衡。”他沉默许久。素素不敢出声打扰。“礼法应保留精华,去其糟粕。然而我认定的糟粕,或许他们看来全是精华。罢了,不提了。”他搂着素素。“素素,我跟你保证,不会因为你没有孩子,就不要你。今后别再整日担忧,尤其不能乱吃药,明白吗?”素素喉咙一哽。“明白了。”赵盏轻轻摸摸素素的红唇。“你知道为什么你三哥池升来临安城吗?”素素:“我家在临安城有许多生意,平时由三哥关照,他经常来临安城的。”赵盏:“原来如此。他既然经常来临安城,却没见他来看过你们姐妹。”素素:“父亲哥哥都知道不能随便进太子府,怕是惹出什么麻烦。”赵盏:“怪不得。这次敢来看你,大概是因为我有求于你家。”素素问:“相公怎会求到我家?”赵盏:“我在你家赊了二十万两银子的丝绸,准备出海贸易,明货品就会全部越宁波港口。”素素:“三哥倒是没跟我提起。我家里不差二十万两银子,相公何必去赊呢?”赵盏:“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素素:“既然相公决定了,自有道理。”赵盏:“我承诺贸易归来,支付三倍,六十万两银子。”素素忙道:“相公,这大可不必。归还本金就是了,何必要支付三倍?”她接着道:“是不是相公记着那五十万两银子?”“没有关系。那五十万两是你的嫁妆,为什么要还。”素素抿嘴笑。赵盏:“赚取大额利润,这是个尝试。要是能成功,国内的商人必定踊跃参与海外贸易。朝廷能获得更多收入,以充实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