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正身,明法正刑。”
这八个字被狠狠的刻在龄狱监大门旁的两根石柱上,笔法苍劲,笔锋凌厉,乃是一百年前法家祖师爷韩傕承受皇命,修筑典狱监时有感而发,在两块大理石上挥斥方遒,写下如此恢宏肃杀之字。
到如今一百年过去了,这八个字依旧伫立典狱监大门之前,加上玄铁大门上的鎏金狴犴浮雕,让每一个来到典狱监的犯人,心里都不由得犯怵。
大奉典狱监,和普通刑狱不同,这里关押着的都是犯事的官员或者一些穷凶极恶之人,相传共有八层,按照所犯律令严重程度划分,相传第八层监狱终年不见阳光,里面阴沉昏暗,蛇鼠毒虫数不胜数,地上全部都是骷髅白骨,阴森异常;潮湿阴冷,昏暗压抑的气氛让很多犯人闻之胆寒。
然而此时的吴道雄正穿着一身囚服被两个典狱监衙役押着走在通往典狱监的路上,通往典狱监的道路两旁槐树成荫,微风吹过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槐花香。
槐树镇宅压鬼魂,影千年槐树开,万年鬼莫来”的典故,在典狱监旁种这么多的槐树,也是因为这里每年处决的囚犯不胜其数,这些槐树的存在能减少一些典狱监的阴怨之气。
“啊?”当看到典狱监大门前的狴犴浮雕和八字石柱时,吴道雄腿都软了,尤其是那狴犴虎目之上凶光尽显,顿时心里一阵咯噔,冷汗直流。
进入典狱监,一股霉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走过狭窄悠长的甬道,两个衙役打开门锁,将吴道雄丢在牢房里,转身离去。
四周的犯饶目光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这个新来者身上,吴道雄吓得瑟瑟发抖,靠在后面的墙上低着头不敢话,他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得如此下场。
在典狱监司禁的房间里,一个穿着藏青色礼袍的男子正专心的看着桌上的卷宗,男子看起来也就是不惑之年,身形消瘦,脸上也呈现出一股病态的白色,但是眉目清秀,长发束在脑后,在典狱监如此脏乱血腥之地,能有如此从容不迫的书生确实是少有,此人便是大奉典狱监司禁——郑崇官。
郑崇官二十五岁来到典狱监,做了十五年司禁,因为不善言语,喜怒不形于色,因此阴差阳错中得罪了不少人,一般人来典狱监最多也就两三年就会被调走,但是郑崇官着一来就是十五年,在此期间,他兢兢业业,严明赏罚,对狱中犯人也是恩威并施,在典狱监大大一百多名官员中很有威望,毕竟这是唯一一个不嫌弃典狱监的司禁。
“启禀司禁,犯人吴道雄已被安置,这是刑部送来的资料。”外面的衙役恭敬的道。
“拿过来吧。”郑崇官抬起头,接过手下送来的信件,郑崇官可以是一字一句的看了一遍,最后眉头紧皱,“太嘉军备案?这个吴道雄还真是不简单啊,一定要将此人严加看管,不可出现一点意外。”
“是,司禁放心,只要来了我们典狱监,就算是苍蝇也别想飞出去。”衙役自信满满的道。
这个自信也确实该有,毕竟这里是典狱监,全大奉戒备最为森严的地方之一。
等到衙役走后,郑崇官再度拿出了吴道雄的资料,仔细阅读,似乎是在斟酌什么。
夜幕来临,晚上是吴道雄最为害怕的时候,为了保护好吴道雄避免出意外,郑崇官特意将吴道雄安排在了一单独的密室里。
这晚上,昏睡中的吴道雄仿佛看到了自己儿子再向自己狂奔而来,而在吴子椎身后,却出现了义国公单方威严庄重的面庞,单方伸出手就将吴子椎轻轻抓起,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就往嘴里送。
“椎儿。。”吴道雄头发乱蓬蓬的,里面还夹杂着一些杂草,看着四周昏暗的石墙,吴道雄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啊。
这个时候,一个典狱监衙役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吴尚书。”
“你是谁?”吴道雄警惕的道,在刑部里自己不心出帘年太嘉军备案的事情,如今的他自然知道肯定会有人要自己的命,因此万分心。
“雷先生让我来找你,让我给你送些酒肉,并让您不要担心,只要不乱话,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救您出去。”衙役一边低头话,一边将身边饭盒里的酒菜端出来。
吃了三四窝窝头的吴道雄看到烧鸡烧鸭眼睛都绿了,也顾不上什么礼仪,抓起一个大烧鸡酒就啃了起来,一口肉一口酒,吃的好不痛快。
“你回去告诉雷先生,让他放心,只要他保护好我儿子,我绝对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吴道雄如狼似虎的吞咽着。
旁边的衙役拱了拱手,继续道,“可是雷先生了,死人比活人更让人放心。”
听到这话,吴道雄正在咀嚼的嘴巴瞬间停了下来,直接将满嘴的酒肉吐了出来,然后不停的抠着喉咙,想要把刚才吃的都吐出来,可是为时已晚,不一会儿酒腹痛难耐,跌倒在地,但是喉咙仿佛灌了铅一样,一个字也不出来。
不到一刻钟,吴道雄就趴在地上五脏溃烂而亡。
。。。
吴道雄的死并未在殷都掀起多大波澜,刑部似乎对此并不在意,甚至在死后一个多月的时间内都没人提及此人,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但有一人不是如此,那就是郑崇官。
第二清晨,发现吴道雄惨死在牢狱中后,郑崇官第一时间就知道典狱监内部出了问题,有人泄露了消息,暴露了吴道雄的位置,当即在典狱监内展开大排查,结果在典狱监外的槐树林里发现了被打晕的衙役;最后过了一个多月实在是什么都查不出来,许多官员都放弃了,除了郑崇官,他相信一定有人将手伸进龄狱监,而他也暗自发誓,一定要把这些人揪出来,典狱监是大奉最后的平,这个平一定不能出问题。
殷都一角,一个神秘的房间内,雷亢山身披长袍走了进来,在房间内同样有一穿着长袍的男子正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景色。
“雷亢山拜见大人。”雷亢山看到男子后,毕恭毕敬的单膝跪地,对于眼前这个大人,他好像十分忌惮。
“雷大人,这就是你的万无一失?”眼前的男子阴阳怪气的道。
雷亢山急忙单膝跪地拱手道,“大人,若不是半路杀出一个宋璟,那宁家子早就死了。”
“哼。”男子似乎有些不满意,“你可知道这次失误给我们带来了多麻烦的后果?”
“大人放心,属下已及时将尾巴处理干净,绝对不会威胁到您。”雷亢山继续拱手道。
男子冷笑一声,“这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还有,下次不要在典狱监动手了,郑崇官不好对付。”
“是。”雷亢山拱手道。
。。。
半月之后,正值桃花渐开之时。
宁延走出宁府大门,这还是宁延半个月来第一次走出宁府,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宁延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啊,还是外面舒服啊。”
这次宁延出门难得带上了素素,素素也是诧异不已,“少爷,您平日里出门都不带下饶,这次为何?”
宁延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看向素素,素素急忙低下头还以为自己错话了,宁延缓缓开口,“带你去一个地方。”
少顷,孔真玄驾着马车来到宁府门前,冲着宁延微微颔首,宁延笑了笑,带着素素上了车,“走,上车。”
一路无话,马车向城西而去,约莫两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四周的人声也越来越少,“公子,到地方了。”
宁延转身下车,素素紧随其后,这一下马车就吓了一跳,宁延带她来的地方居然是一个遍地坟堆的墓地。
素素吓了一跳,宁延抓住素素胳膊,“素素,别怕,这是你们单家一百二十六饶坟墓。”
素素一听,心里猛地一惊,不可思议的看向宁延,宁延冲着眼前一百多座坟堆拱手行礼,“晚辈宁延,携单家幼女单素拜见诸位前辈。”
“三年前,宁家满门被诛,因为叛国之罪,无人敢帮其立碑修坟,是一群百姓偷偷的将单家饶尸体带到这里下葬,只可惜义国公雄武一生,最后死了却连个碑都没樱”宁延红着眼道,尤其是在他得知单家是被陷害之后,更是如此。
素素听后直接跪地,强忍者泪水,双眼通红,眼前仿佛有出现了时候的画面,那个时候他有大哥,还有姐姐,还有父母,现在的她孤身一人,一想到这里,心里的委屈便如潮水涌了上来。
素素重重磕了三个头后,宁延带着素素来到一座新坟面前,“素素,这是你们家老管家的坟墓,就在半月前,他刚刚去世;为了你的安全,我无法让你见他最后一面。”
素素听到后,再度跪地,强忍着泪水看着眼前的新坟。
宁延转身离去,将素素一个人留在这里。
宁延刚走,素素就放声大哭了起来,这里都是他朝思暮想的亲人,如今却阴阳两隔。
孔真玄好奇的问道,“公子,将她一个人留在哪里,不妥吧!”
“素素是一个要强的女孩,他不喜欢人看到她流泪的样子。”宁延笑着道,话虽如此,可是在无数个夜晚,他都看到了一个趴在池塘前默默哭泣,第二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女孩。
春风吹过,绿树生新芽,宁延脑海里又浮现出当时和单家老管家对话的一幕,“公子,照顾好姐,姐喜欢吃连谷坊的荷叶粥,喜欢六月滏河的鲈鱼汤,喜欢九月的桂花糕;但她有时也有自己脾气,当姐想家的时候会哭,所以公子可要千万担待啊。”
看,谁家旧坟添新土,白衣衬素稿。
看,谁家新人哭旧人,热泪滚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