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想象一个女人在雪地里等待几个小时是什么样子,她那么固执,要不是昏过去是不是会一直等下去?
顷刻间,慕长轩像是发了狂的魔鬼,迅速的从雪地里爬起,对着两名下属怒声狂吼,“为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啊?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
这些日子,他三番五次的送离婚协议等待的就是白小悠向他屈服,在他的潜意识里或者是想对她放手,可他的内心何曾真的想过放弃?
即使白瑜尘出事的那天她没有选择相信他,刺痛了他的心,他还是无法做到忘记,无法做到彻底放手!
“不知道,我们不知道……我们唯一知道的是前天晚上白小姐在‘豪爵’等您。”两个下属无声的对望一眼,惶恐般的将自己知道的一一汇报。
白小悠在雪地里等六爷等到昏了过去?这事按照他们的脑子来思考值得怀疑,不可以打电话么,不可以发信息么?
这便是旁人的猜测!
慕长轩闻言,身体里的灵魂仿佛被带入了地狱,疯了般的摇晃着其中一名下属的双肩,声音没了之前的疯狂,却带着难掩的哀伤,“什么时候去的,她什么时候去的?”
蠢女人,难道不能打个电话么?还是在故意折磨自己好让他心痛?
“具体的时间我们也不太清楚,我看到她的时候您刚进去。”那天也是他们偶然碰到的白小悠,根本不清楚她到底等了多久。
随后,慕长轩侧过身,又对雪地里的白正宇冷声警告,“白正宇,要是你敢唬弄我,信不信会死得很惨?”
他不信,不信!不肯能的,怎么可能,一定是他们想用白小悠来束缚他的决定,好让他在白氏的事情上手下留情……
其实,他又如何不知,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才会将问题往偏激的地方想。
“信不信随你,我只不过是无法忍受你这种做事风格,假如一开始无法给她幸福就不要去招惹!”
白正宇的身上已经积满了厚厚的雪花,可以想象他应该很早就在这里等慕长轩了,拍拍身上的积雪,从冰冷的雪地里起身,懒得再搭理慕长轩那个自大狂,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去。
到底是年轻气盛,考虑问题不周,现在想来根本没有必要。就算此刻大骂了慕长轩一顿有什么用呢,姐姐能醒来么,受过的伤能完全愈合么?
他压根就不应该来,和这种狂傲自大的人无法交流,还奢望给白小悠讨回公道么?
……
杜斯辰从慕长轩那里回来的时候,杜瑜锦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让他颇为头疼,如果再不给她找个人嫁了,回去公司之后该如何向父亲交代?
只怕她性格太过于固执,非慕长轩不嫁。
慕长轩虽然和白小悠闹了别扭,他看得出来慕长轩对白小悠用情至深,否则也不会表现得如此过激。
或许跟他曾经说的一样,在很多年前,慕长轩以为自己爱的人是锦儿,因为每天在一起,分开之后难免会觉得失落,其实那只是一种亲情,是一种习惯,添杂了年少无知的冲动,继而让他误以为那是对杜瑜锦的爱。
杜斯辰算是明白了,并不是两个人平淡过一生就是幸福,没有争吵就是包容。这样的夫妻可能是最适合过一辈子的人,而并不是最相爱的人。
他可以想象,假如几年前慕长轩真的和杜瑜锦在一起,两人应该就是相濡以沫的生活。慕长轩会包容杜瑜锦的一切,只因为他不在乎和不爱!
那是一种对感情的误解,而他对白小悠完全不一样,会冲动,会失控,甚至会想掐死她。都是因为他对她用情太深,无法忍受白小悠在他面前对他表现得波澜不惊。
所有的一切,只因为慕长轩太过于在乎白小悠。旁观者清,这些他怎会看不出来!
“哥,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声不吭的想吓我啊?”杜瑜锦眼睛虽然一直盯着电视屏幕,可那些夸张的韩剧让她觉得索然无味,思绪早已飘向别的地方,微微叹息一声,正好看到了门口的杜斯辰盯着她发呆,这才没好气的抱怨。
她对杜斯辰的偏见不是一般的大,这些天他和慕长轩去‘豪爵’的事她都知道,之所以不动声色,是因为怕慕长轩觉得她不够大度。男人嘛,偶尔在外面偷偷腥很正常,更何况像慕长轩那样的优秀男人,怎么可能不受外界的干扰?
只要慕长轩不钟情一个人,杜瑜锦就觉得是对她天大的恩赐,那样至少说明她还有机会。反之,假如他和白小悠和好如初,这一辈子恐怕再也难走进他的心里。
呵!想和好,做梦!
“锦儿,过了年你就二十八了,是不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杜斯辰慵懒的靠在沙发上,语气轻松,表情却十分严肃。
“我觉得也是,不如你帮我问问表哥,什么时候可以娶我,我便随时做好出嫁的准备,当然越快越好!”杜瑜锦也不傻,一句话便说明了自己的心意。
杜斯辰随意拿起桌上的杂志翻阅,看似漫不经心的瞟了她一眼,说得不温不火,“别妄想了,就算没有白小悠,这辈子你也等不到慕长轩来娶你,还是趁着年轻乖乖的挑选个如意郎君才是王道。”
杜瑜锦没好气的从沙发上起身,对他的话感到头疼,嘟起红唇不耐烦的控诉,“人家的哥哥都帮着妹妹,你倒好,胳膊肘往外拐,整天带着表哥出去鬼混,别以为我不知道。”
话落,杜斯辰温和的面色骤然变冷,手上的杂志重重的往桌上一砸,用长辈的语气训斥道,“鬼混?杜瑜锦我告诉你,这是爸爸的意思,莫不是你想让他亲自回来跟你说?”
这丫头从小怕爸爸,恐怕只有用这个来压她了!
“无所谓,他每天那么忙,根本没时间顾忌我,倒是你,还不赶快去帮他,还准备闲在这里多久啊?”
杜瑜锦对他本就一肚子意见,现在还搬出父亲来压她,当然没什么好口气。
杜斯辰刚开始回国的时候,她确实很听话也很兴奋,因为可以利用他约慕长轩出来。安静的日子没过几天,这男人的本性就暴露了,带着慕长轩出去找女人,她能不生气?而且杜斯辰经常喜欢用长辈的语气训斥她,不厌烦才怪!
想想杜斯辰也有三十了吧,他自个儿的婚姻大事都不操心,反倒训斥起她来了!
“好自为之吧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后悔!”杜斯辰冷哼一声,便懒得再管她,直接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
若她不是他的妹妹,他会如此啰嗦吗?还不是怕她会受伤,慕长轩心里早就没有了她,干嘛非得这么固执?况且当年本就是他们家不对在先,他没有权利干涉慕长轩追求别人,如今,也没那胆儿!
慕长轩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他家沉默不语的少年了,假如惹毛了他,相信不管是谁的面子,只要触碰了他的底线,他是不会留情的!
杜瑜锦做的那些事儿他会不知道吗,今天他偶然间听到杜瑜锦不知和谁打电话,意外得知白小悠和慕长轩的误会和她有关,这死丫头,就会给他找麻烦。这事儿还不得让他这个当哥的给她兜着么?
他刚才之所以去找慕长轩,还不是因为这个不知所谓的妹妹,好在慕长轩还没有察觉,在这之前他一定要想个办法帮杜瑜锦把事儿给圆过去。
……
苏蓉是在大雪停了之后来找的慕易川,天色渐暗,地面上的积雪像是铺了一层银霜。折射令人心醉的光芒。
之前本来说好只要慕易川能拿到城西的那块地,她便答应和他在一起,但事情并能如愿。如今,大雪已停,相信慕长轩再过两天应该就会开工了。她没有办法,只有来找慕易川,毕竟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这座城市的人脉关系早已切断。
慕易川见到她来,依然和上次一样让人给她泡了一杯咖啡。
他当然知道此时她来见自己的目的,但是这件事情比较棘手,慕长轩是他的亲生儿子,叫他怎么做呢?
或许说,他压根不想帮这个忙,他爱了这个女人一辈子,到头来她却因为别的男人来求他,叫他如何甘心?
裴子风当年本就该死,这么多年了还让苏蓉恋恋不忘,他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可内心呢,早就无法忍受了吧!
苏蓉也不知这次慕易川会不会帮她,总觉得慕易川是在敷衍她,否则上次慕长轩怎会那么容易就拿到那块地的开发权?
慕长轩再有本事,只要慕易川将那件事插手到底,最后即使赢了也会损伤不少财力物力,总之肯定会费很大的劲儿。唯一的猜测就是,慕易川对她所交代的事根本就没有尽心尽力,但除了他,她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该做的她都做了,离间自己儿子和白小悠的感情,就是为了让慕长轩分心,无法顾及城西的事,这样她也有多余的时间想想别的办法。
怪只怪杜瑜锦那个不成器的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慕长轩知道了真相,只要他和白小悠的误会解除,两个人一和好,她还怎么从中争取时间?
“蓉儿,我也不瞒你,这件事情恕我无法为你办到,过两天就是慕子卿和白灵萱的婚礼了,希望到时你来参加。”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慕易川在苏蓉开口之前直接拒绝了她,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落寞哀伤。
苏蓉冷艳的面容骤然变色,勾人心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嘲讽的冷笑,将手上的咖啡搁置在一旁的桌上,声音冷冽至极,“这是我第一次求你,没想到会被你拒绝,还说什么爱我,幸好当初我一个字都没信!”
她料到慕易川不会帮忙,倒是没想到他开始就拒绝了她,甚至连一个开口的机会都不曾给过。男人呵,说过的话有几句是真的,特别是像慕易川这样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更是不可信。
慕易川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闭着眼睛静默几秒,随后从座椅上起身,深深注视着对面依旧美艳如花的女人,心底的伤痛一一涌现,所有的不甘心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爱了这么多年,无论是身体和心,都没有得到过,他们之间就只有过一次身体上的接触,还是他用药强迫的她。
如今,人老了,往事却越来越清晰,如果可以,他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她。她的出现就是他人生的劫难,时时刻刻扰乱他的心扉,阻挠他的决定。
为了她,他放弃的东西和付出的代价有多少,这些她知道么?
然而这么多年,她的心里还是只有那个死去的男人,怎能让他不心寒?
“他是你儿子,我不希望你继续这样糊涂下去,我固然爱你,可不想让你一错再错,为了一个早已化成灰的男人报复自己的亲生儿子,值得吗?”
慕易川已经不知道这么多的年的坚持到底值不值得,现在只想问她为了一个死去多年的男人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狠手,这些年可曾后悔过?
苏蓉激动的起身,绝美的脸色更为冷漠,红唇里吐出的话极为伤人,“慕易川,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教训,你不想帮忙就不要找各种理由推脱,什么叫不值得?你懂吗,像你这样的男人懂爱么?”
当年如果不是慕易川强占了她,她也就不会听了父亲的命令生下慕长轩,今时今日也就不会为了裴子风而费神费力。
所有的错都是这个男人一手造成,现在他还要将责任推到她身上么?
慕长轩是她的儿子没错,可有儿子这么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的么,那天她差点被他活生生的掐死呢!
“你就懂了?好,你爱裴子风,可这样的爱早已不存在,你不嫁人也罢,可对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那么狠心,难道你所谓的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么?”慕易川头一次在她面前用过重的口气和她说话。
实在是这么多年他受够了她眼里的无视,一个死去的人而已,难道他为她做的她都看不见么?
“慕易川,从今以后你别想再看到我!”苏蓉愤恨的抓起桌上手包,冷冷的丢下这一句话便转身不再看他。
不帮就算了,还说一大堆废话,当她没事做很闲,特地来听他的训斥么?
慕易川无奈的叹息,说不清此刻的心情,趁着她还未迈开步伐,背对着她劝慰道,“蓉儿,有些人有些事是该忘记的时候了,否则……”
苏蓉回过头,冷冷注视着他孤寂的背影,隐藏在心里多年的恨意喷薄而出,咬牙怒喝,“慕易川,我这一辈子都被你毁了,还想怎么样?”
“我曾经说过,会对你好一辈子,但你的心好像是石头做的,无论我做什么,或者付出生命的去爱你,依然得不到你的身心,你说一个人丧失理智后会做什么?”他说得云淡风轻,却让听得人心里发颤。
是,他会发疯,反正到死也得不到,不如毁了!
他也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有身份地位的男人,哪里受得了她这么多年的无视?
“……”
苏蓉紧抿着红唇,瞪大美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背影,这一刻,那种成功男人身上所流露出的气势,果断的决定和狠毒的手腕,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极致,让她冰封多年的心猛的一抽。
或许她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慕易川在她面前的形象就是卑微讨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冷冽果决,正是这样的他让苏蓉觉得自己突然挫败了。
虽然他已经六十好几,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磅礴气势依然不减,那张脸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一个俊朗的男人。
年轻的时候?她从未关注过他,现在想回忆起他年轻时候的模样,脑海里只出现一张模糊的脸。
慕长轩很像他,应该差不多就是和慕长轩一样吧!
“我的温柔和宠溺都给了你,今后也只可能给你,一直到死都不会变。我现在就想求你一件事,不要再去管一个尸骨化成灰的男人……”
慕易川突然转身,看到苏蓉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他,话说到一半,他被她那种疑惑,欣赏,更多的应该是迷恋的眼神顿住。
冷漠高傲如她,怎会用这样炽热的眼神看他?是他眼花了,还是做梦了?
在慕易川还未从这种震惊中回过神来,苏蓉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书房,冷冷的呵斥声依然回荡在他的耳边。
“慕易川你住口,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你!”
她具体什么时候走的,慕易川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分不清了,脑海里全是她刚才看他的眼神,莫不是她心里也是有他的?
……
慕长轩来医院看望白小悠已是深夜,冷清的病房里只有程佩歌一个人趴在床沿边浅眠,他隔着玻璃窗凝望着平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苍白的容颜上没有丝毫血色,更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他的心徒然一紧,本想进去探望又怕惊醒程佩歌,到时候所有的事实摆在眼前,他怎么接受?
那天分别后她就一直昏迷不醒么?都三天了,为何还一直不醒?他不免有些焦急,黑色的眸子紧紧锁在那张毫无生气的小脸上,到最后,剑眉越皱越紧。
他从来没有这般脆弱过,自从早上白正宇离去后,他一整天都未出门,总是在想这些天发生的一些事。不是他不想来,而是无法接受白正宇所陈述的事实。
这一次,他已经不确定是谁伤害了谁,很多事情发生过后并不是求得原谅就可以解决。白小悠的性子固执倔强,那天晚上选择和他决裂显然是被伤透了心。
她醒来后还会选择继续和他在一起么?
此刻,慕长轩的心像是有千斤重,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理清思绪。
末了,他沉重的叹息声在宁静的走廊显得异常清晰,侧过身不再去看病床上的人儿,高大的身躯无力的靠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微闭的眸子微微颤动着,薄唇紧抿,轮廓分明的脸上满是复杂纠结的神色。
“既然来了不进去看看吗?”
干净爽朗的声音打断了慕长轩混乱的思绪,缓缓睁开眼,李博然着一身白大褂出现在他面前。
“这么晚了还在医院,有重要的手术么?”慕长轩苦涩一笑,冰冷的面容上纠结之色愈发明显。
李博然不动声色的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白小悠的状况告知,“情况很严重,伤口溃烂的面积扩大,可能需要动手术,将一部分已经化脓的肉割掉。”
这是最坏的打算,伤口上一部分肉已经腐烂,如果用药物无法完全清除,只能用刀子割掉,以防止更深一层的溃烂。
好吧,他承认他说得有些严重了,其实动刀是真,但割掉的不是肉,而是化脓的部分,况且现在有麻药,过程根本不会痛苦,但清醒过后疼痛是必然的。
他这么说只不过是想增添慕长轩的愧疚心,好让他们和好如初。这个冷血的男人,看到白小悠变成这样,真的不会心痛么?
闻言,慕长轩本就难看的面色一僵,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无法言语的伤痛,薄唇扯了扯,艰难吐出一句话,“怎么会这么严重,之前不是好很多了么?”
他记得他们分开时,她的伤口差不多都好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割肉?那不是比割他的心还痛么?
慕长轩无法想象,身体本就瘦弱的她去承受割肉的痛苦。她很怕疼,却倔强的要命,每次在他面前除非是疼得死去活来才肯吭声。
“之前的伤口并没有愈合,血是止住了,毕竟伤口感染是很常见的事。要完全复合起码要一个月,她伤的部位虽然不足以致命,但伤口很深,加上这些日子没怎么注意,继而引起了发炎导致伤口进一步的恶化。”李博然解释得很清楚,也更加突出了这些日子白小悠所受的苦。
顷刻间,大脑像是被什么袭击了一般,无法想起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胸口沉闷得喘不过气,锐利的眸子变得空洞无神,像是没有了焦距般,嘴里喃喃低语,“那……她还在发烧么?”
得知这一消息,慕长轩此刻的心情,绝不是心痛二字可以形容。
不管她有没有去找过他,他都已经不在乎了,病来如山倒,才三天没见她就成了这个样子,他后悔没有早点来看她!
他真该死,那天她从停车场离去后为什么不直接追出去?甚至还一直和她赌气,觉得她不可理喻,恃宠而骄……
原来这些天她一直昏迷不醒,病得如此严重,如果她有什么事,这辈子他恐怕再也无法去爱了!
“其实伤口恶化也没那么严重,关键是在恶化之后没有及时就医,假如再晚几天送来,她很可能因为这个伤口而送命!”李博然见他神色焦虑痛苦,自知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继续添油加醋。
“……”
慕长轩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身体里的灵魂仿佛被抽走了般,整个人显得心神不宁。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水,高大的身躯因为李博然的这句话险些栽倒。
他单手扶额,眼前一片漆黑,强烈的窒息感袭来,身子完全支撑在墙壁上,另一只手紧紧拽住胸口,像是有千万把刀同时扎进他的心窝,一时间忘了呼吸。
“作为朋友我该怎么说你呢,你千不该万不该在她还受伤的时候和她置气,即使她有再大的错,为你受了那么大的罪,你也应该包容的。”李博然不依不饶,见他已经隐忍到极限,说完这些,倒也没在继续打击他。
“别说了……”慕长轩实在受不了,受不了她此刻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里,更受不了这些日子以来她的情况竟是如此糟糕。
他不想听了,不要知道她的情况,只因无法承受心里的愧疚和自责。
“逃避不是办法,就算你现在心痛死,真相和事实都摆在那里。”李博然理解他现在的心境,但有些事不是因为不知道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的。
待情绪稍稍稳定了些许,慕长轩木讷的问,“这些日子都是谁在照顾她?”
她病得这么严重,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听说下雪的那天她在你公司门口等你几个小时,是林亦飞及时救了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李博然避而不答,只说明了她伤口恶化的原因。
好不容易稳定的情绪因为李博然陈述的这个事实瞬间崩塌,慕长轩深深吸气,脸色刷的一白,突然提高了嗓音,“为什么你们都说她去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信吗?”
是不是真的去找过,慕长轩已经不确定了,按理说,即使白小悠真的去找过他,他也不可能不知情,更不可能让她在雪地里傻等几个小时。
混乱,一片混乱,这些疑惑压得他喘不过气。
一向睿智的他,在此时却无法摸清事实的真相,只因关心则乱,他的心思都在白小悠身上,根本就没认真想过这其中的蹊跷。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天我去给她看诊,她一直昏迷不醒的叫你的名字,高烧四十度,连续几天昏迷不醒,醒了之后又想各种办法去找你……”李博然只要一想到白小悠不顾自己的身体,固执的去找慕长轩,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忍不住为她感到心酸。
慕长轩皱眉,将藏在心里一天的疑虑问出口,“找我?明明可以打电话的,何必那么傻冒着风雪在那里等?”
这话一出,李博然面上的疑惑之色更深一层,道出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实,“电话?她给你打电话不是被你挂断了么,给你发了多少条信息我已经不记得了,这其中的缘由程佩歌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没有每天在白小悠身边,这些情况都是前天白小悠送到医院来之后,程佩歌告诉他的。确实,听后他也很气愤,觉得慕长轩过分了点儿。
女人不就是应该受到男人的宠爱么,只要没有做出对感情出轨的事,他认为什么事情都应该包容。
“电话,信息?”慕长轩喃喃低语,他此刻的神情犹如一个木偶。
“有么,为什么我一个电话也没接到,一个信息也未看到?”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双手大力拽住李博然的双肩,在医院冷清的长廊失控般的怒吼。
李博然没料到他突然发疯,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的进入白小悠的特护病房,将她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出来,毫不犹豫的递给慕长轩。
“她的号码被你设置了!”李博然手里拿的是慕长轩的手机,刚才失控之际,慕长轩将自己的手机交给了他,就是要他查看真相。
“设置?我从未设置过!”
李博然将手机屏幕晃倒他眼前,声音冷了几分,“你自己看!”
“Tmd谁干的?”慕长轩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霎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倒流了般,气得浑身发抖,失控的将李博然递过来的手机一把摔到地上。
李博然先是一愣,随即想明白了一些问题,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看来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想拆散你和白小悠!”
“那个……你再生气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手里的那个是白小悠的手机,可别摔了!你可以看看发件箱和草稿箱,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李博然的双眸一直盯着他的双手,生怕他会失控摔了白小悠的手机,随时做好了接住手机的准备。
大脑仿佛停止了工作般,慕长轩将白小悠的手机死死攥在手心,早已生出一丝薄汗,但他却没有勇气去看。
终于,静默几分钟后,他努力的调整好心态,开始翻看她手机里的信息。
打开的那一瞬间,发件箱的整页都是他的名字,一种莫名的心慌吞噬着他的内心,他的手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按照日期的排序,他从下面开始翻看,想看到她给他发的第一条信息是什么,然而,真相却比他想象中的残忍许多。
‘慕长轩,我在实景公寓做了你最爱吃的菜,过来尝尝好吗?’
‘慕长轩,不要再挂断我的电话了好么,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只想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我不想失去你。’
‘我不知道这条短信你会不会回,但我相信你一定不会那么狠心的。’
‘慕长轩,我在我们曾经居住的郊外公寓等你,一直等到你来为止。’
‘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六个小时,眼见就要天亮了,你真的已经不在乎我了么?’
‘慕长轩,你真的要抛弃我么?’
‘慕长轩,每天给你发短信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即使等待我的依然是无声的回应,我也要告诉你,我一直都在原地等你,等你气消的那一天,等你回心转意……’
‘……’
她发的远远不止这些,他没有勇气再继续往下看,也无法看清,因为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已经模糊不清,双手颤抖得厉害,手里的手机差点没拿稳滑落在地。
李博然将他摔在地上的手机拾起,帮他装好,试用了一下觉得可行,正想还给他,抬眸却看见泪流满面的慕长轩倚在墙壁上深思。
此刻,李博然的大脑里就剩下两个字,抽风!是他抽风了,还是慕长轩抽风了,他已经弄不清了。
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竟然会流泪,是眼睛出问题了么?
“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难怪,你对她用情至深怎会如此狠心呢。”使劲的揉了揉双眼,李博然迈步走向慕长轩。
他俊朗的面容上满是痛苦的神色,昔日那双阴鸷的眸子里除了豆大的泪珠,还有痛心疾首的懊悔和自责。
慕长轩咬牙,连说话的声音都明显带着颤抖,“你知道真相为什么不去找我?”
“找你?我并不知道所有的真相,是前天她送来医院的时候听程佩歌说的,之前为她看诊,我只当你们是小打小闹,哪里知道……”李博然也颇有些懊恼,当时他怎么就没多事问问慕长轩呢?
忽地,慕长轩笑了,只不过那笑容里的凄凉太过于浓烈,连作为医生的李博然都被他震慑到了,一时间缓不过神来,目光死死的锁在他神色黯然的脸上。
“原来那个固执狂傲的人是我,是我太自负,是我太混蛋……”他低声呢喃,掌心里的手机差点儿被他捏碎。
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是他可笑的骄傲和自负害了她,更是所谓该死的自尊心。假如不是这些东西作祟,她就是不来主动找他,他也应该主动去看她的。
好吧,就算是被有心的人故意离间他们二人,只要他主动迈出那一步,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前天晚上的不愉快更不会发生。
想到昨天晚上她那决裂而愤恨的眼神,他算是明白了,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境去等他,而他做了些什么呢?
做了些什么?她一直都在生病,却从未放弃过要去找他的决心。当她在黑夜里抱着希望等他的时候,他却在酒吧里和一群女人喝酒……
心,支离破碎,因为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他痛,为她感到不值!此刻,他恨不得狠狠的捅自己两刀,为他之前的可笑的自尊买单。
她不止一次等他吧,除了那天在公司外面冒着风险等她,更有夜深人静时在郊外的公寓等他。
那个公寓是他们的爱巢,之前怕苏蓉和慕易川对她下手,所以才将她藏到了郊外。
她去那里等他,很显然是想让他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原谅她。一个女人,大晚上的跑去郊外,需要的胆量和勇气绝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而她拖着病痛的身体,竟然就在那里傻傻的等到了天亮。
他一直在等她服软,殊不知在他们闹别扭之后的两天她就向他低头了,她的行为傻得让人心疼,而这些行为在慕长轩心里,却是一种锥心的痛。
不管做什么,他都无法原谅自己的冷心冷情。一切都是他的错,身为男人应该要更好的保护自己的女人,假如不是他太小心眼,她也不会静静的躺在那里面临被割肉的痛苦。
“现在自责也没有用,她高烧不退,我怕这样下去……我能用药物使她清醒过来,只怕她自己不愿意醒来。”李博然沉重的叹息一声,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这一个月,白小悠反复发烧,总是让她处在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他怕她的意志力早已薄弱,经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遭遇了一连串的打击,恐怕是她本人不愿意醒来吧。
“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她醒来。”慕长轩疯狂的摇晃着他的肩膀,微微泛红的眼圈满是戾气。
李博然被他摇晃得头晕目眩,大力掰开他的手,坚定的保证,“这个我自然会尽力,你呢,真的不去看看她么?”
自己不愿醒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久了,通过药物,不想醒也得醒。他是怕用药过猛,没有给她用太多激素的药,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好伤口,伤口好了高烧也就会慢慢退掉。等这些解决得差不多了,人自然就会清醒。
慕长轩冷哼一声,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高高在上的个性在这个时候又展现了出来,对着李博然命令道,“我……当然要进去,从今天开始就让我亲自照顾她,别的人不要进来打扰。”
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是在公共场合掉眼泪。但这一刻,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丢脸……
白小悠为他做了那么多,他掉几滴眼泪算什么,即使用刀挖他的心脏换取她的健康,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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