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昇上一次来北省都城,是他来这里报道的时候,那时他只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大头兵,仅仅看见了都城的门面,就被调配出去了。∠>
十年过去了,这座苍老的古城并没有太大变化。高墙上灰白巨石铸成圣者的雕塑,执剑的巍峨身躯在层层白皑中坚强矗立,显得庄重磅礴。
冰霜圣者,韩古。
没人见过他的真容,而他的庙宇遍布北域,他的神话家喻户晓,而冬日里的那些祈求也往往应验。
如果北省有神的话,那他应当是韩古了。
部队一行首先到了城郊驿站,这当然引起了北省眼线的注意,不少守城部队在这时聚拢过来,与御林军保持着一定距离,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果然,没多久,就有使者上门。
那是个矮人,原住民、朴素的粗布棉衣穿着。身材强壮,像是个樵夫。这就是一般矮人的装束,平凡至极,这就是矮人在北省生存的现状。
遭受殖民,地位低下,在社会底层艰苦劳动。
接待使者的是唐昇,百灵躲在帷幕之后,她暗中指挥这唐昇的行动。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请登记。”使者进入驿站大厅,面对正坐上众兵环卫的唐昇,面无惧色,只是平静的说道。
“额……我们是圣达菲本部的。”唐昇悄悄瞥了一眼珠帘后的百灵,读懂唇语后,他开口了。
“嗯。”使者点头,竟无分毫意外,他淡淡道:
“有证件吗?”
“证件的话……”唐昇说着又去瞥百灵,这回的小动作没能逃过使者的眼睛。
“暗中的大人,能不能让小的见上一面呢?”使者朗声道,他的目光直接锁定到了帷幕上,毫无疑问他已经找到了百灵的位置。
门帘撩起,流苏下露出一道精致的赤红面具,赫然就是百灵。
“幸会。”矮人恭谨行礼。
腰弯过半、掌欠至膝,随后半空划圆,小臂收敛身后,面带微笑轻颔首,这是宫廷标准的屈膝礼。
百灵只是浅浅点头,算是回礼,她掏出赤金的王令,只露出一刹,足以使看者信服。
“乐意效劳。”
使者再次行礼,这一次,是半跪。
“陆丹大人的请柬送至。”
使者奉上红漆火封的信卷,百灵让唐昇接过,随后道:
“告诉陆丹,我会赴约的,你可以走了。”
“是。”使者恭谨的倒退出去,一路上都是屈膝的礼数。
使者退出后,大厅里只剩百灵和唐昇。百灵看着信封,面色沉肃,唐昇则啧啧感叹道:
“有个王令就是方便。”
“你出去吧。”百灵道,这回是在对唐昇说话。
“是。”唐昇答应着,随意的摆步出去了。
现在唐昇熟悉的人,大概只有军营相处的刘志了。
“额……刘志、你想逛逛么?”唐昇找到刘志,问道。
“早听说北省都城的街市繁华,也该去了。”刘志虽然伤还没好完,但还是答应了,反正逛逛又不是什么累事情。
“走。”
片刻后,唐昇和刘志就到了北郊的集市,这里的卫兵都在霜雪中**上身。一身腱子肉可不是白练的,他们背负的大刀足有百斤。今日一见,蛮族勇士果然名不虚传。
北省最繁华的贸易之一就是奴隶交易,即使在都城也不例外。
当然、这里只是合法的部分,比如死囚、签了卖身契的人,其余的无证者的则不在行列,加上政府的高额税金。导致这里的奴隶价格也尤其的高。
“唐昇,你说她为什么会封你做青龙卫?”行走街市,刘志问道。唐昇当然不能回答这种问题,但撒谎不是他的风格,于是他决定直接不告诉刘志事情起由。
“抱歉,我还不能告诉你。”
“不说算了。”相处多年,刘志深知唐昇的倔强,如果唐昇认定了不能告诉自己,那就算自己磨破嘴皮都没用。
一路走下来,这里的刀剑装备都难如唐昇法眼。刘志反倒十分稀奇,在店铺间频频相问,可价格总是超出他能承受的范围。
“太可恶了,唐昇能不能借我点。”刘志走着骂着,向唐昇开口道。
唐昇只是笑笑,他摸了摸腰包,假装惊讶的掏出一个小皮囊。他递给刘志,道:
“只有这么多了,差不多三四十金币吧。”
“行,我会还你的。”刘志没能看出唐昇眼中的那一丝狡黠,他郑重的点头答应了。
忽然听得前面喧哗,放眼望去,见人已经围了里三圈外三圈,刘志忙赶过去。唐昇跟上,笑意难以收敛,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
集市最好玩的不是买卖,而是闹事的。
“不行!”人群中传来女子的娇喝,那声音柔弱但坚定,态度分明。
“好耳熟……这个声音。”
“不好!”唐昇挤入人群,发现身陷争斗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的黑篷女巫!她护在牢笼面前,与一行卫兵与恶棍对峙。明显她是在袒护身陷牢笼的弱者。
“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同时惹到卫兵和恶棍的。”唐昇一边想着,一边估量自己这边的处境。自己可以对付恶棍,但卫兵太多了,难以应付,而刘志又身上带伤,打起来只会是累赘。至于那女子……她叫什么来着?
话说回来,唐昇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呢。
但自己总得想点办法,不然自己这张老脸可以不用要了。
“奈丽小姐,你在不让开,卫兵可要采取强制措施了。”那黑豹文身的店主面带阴森笑容,言语中的恶意并没有因他看似温和的言语而减少,反而显得更加凶厉。
黑豹文身,令人眼熟的存在。
“谁敢!”奈丽大喝,犬牙交错咯咯,灵力震动,在半空炸出气浪,斗篷下黑纱无风自动,阵势骇人,以至于围观者都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快去通知陆丹大人,这人很有可能有大师级实力。”
“是!”
即将处理此事的,竟然是北省的长官陆丹大人!正常人无法听见的细微耳语却逃不过唐昇的听力,得知事情的严重性后,唐昇开始考虑自己的作为。
要不不管,要不快速解决!
“你接应那个奴隶后,立即去找百灵!”唐昇给刘志交代后,刘志匆匆绕后,临走前道:
“小心。”自老王死后,刘志更加珍惜战友的生命。
下定决心后,唐昇上前,走出人群,对奈丽使个眼色,让她撤退,自己拔剑直指卫兵,道: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
“他们要跑了,快抓!”卫兵们见惯了这种相互袒护的旅者,他们知道这是要掩护逃跑了,立即左右包夹上来,唐昇横在奈丽身前,他低声道:
“你快走,这里有我。”
暗色面纱下,奈丽神色稍稍平和了一些,戾气收敛,她道:
“要走一起走。”
“嗯。”唐昇并没有拒绝,他只道奈丽的实力足以应付,现在只是缺少掩护奴隶离开的人手而已。
“我来掩护你,你带着刘志他们走。”
这对唐昇来说就等于将后背交给了百灵,坦诚的信任让奈丽无法拒绝。
“好!”奈丽答应后,率先向刘志的方向突出一个口子同时打开牢笼,拖着奴隶冲了出去。抬臂掀起一片冲击,直接荡开卫兵的刀刃,迅捷的一记折腕缴械一名卫兵,随后近身的肘击落在卫兵小腹。一个呼吸间,奈丽已经击倒两人,势如破竹的气势下,其他卫兵都怯懦的让出条道来,直接溜了出去。
“破!”唐昇也不犹豫,直接踏前出剑,刀刃相撞,直接震得士兵腕节发麻,手中武器半空飞出。
“刺啦!”唐昇的白刃穿入卫兵身体,鲜血洒满唐昇面颊,人群在此时陷入惊慌,混乱一片的他们顷刻间将市场搅成一滩浑水,谁还认得出奈丽他们?
唐昇的剑法如行云流水,几乎是在剑洞穿卫兵身体的同时。他脚踩卫兵回身蹬出,爆步向那追击奈丽的两名士兵,剑刃呼啸,转眼间在两名卫兵背后留下了见骨的血肉深壑。
“嗖!”忽然一支冷箭飚射到唐昇右肩,剧痛中他的右手一阵颤抖,手中长剑摇摇欲坠。四周的卫兵赶到,他们仗着自己人多,唐昇虚弱,个个猛扑上前,要将唐昇剁成肉泥!
血气透支的唐昇,跟普通人差不了多少。
“马德,该溜了!”唐昇骂道,他一脚踏起蓬蓬雪雾,正待逃跑。忽然天际威压起风,直接荡清了唐昇的小伎俩。
卫兵中现身红色瑰袍的侏儒,正是北省之主,陆丹!
“完了完了!”唐昇不禁后悔,但已经来不及回头了。
“轰!”陆丹坠地,直接的一记重锤落在唐昇头顶。唐昇持剑格挡,换来的只有肩胛粗糙的磨损声音。
“额啊!”唐昇被轰趴了,有人揪起他的头发,将他拉起来,道:
“我认得他。”
“你认得他?”陆丹惊讶。
“他就是那个王的人。”唐昇这时勉强睁开眼,才看清那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来送请柬的使者!
“快快请起!”陆丹竟然慌乱的搀扶唐昇,这让唐昇有些措手不及,自己刚刚还在想怎么对付他们,他们竟将自己扶起来了?
“还不快道歉!”陆丹怒喝,那卫兵队长虽然不明真相,但既然是国王开口,不得不答应。
“还有你,收拾好了赶快滚!再入北省,杀无赦!”在场的还有那黑豹文身的奴隶贩子,陆丹一吼,他当即面色惨白,怯怯的倒退点头,恭敬的滚了。
“这样可以了吗?大人?”使者开口。唐昇有些难为情,但更多的是对事情的揣测,他并没有立即回应。
无事献殷勤,为何?当然不会是为了自己这等小人物,他们想要争取的,是百灵的好感。
想明白这一点后,唐昇不禁有点有恃无恐,他点头道:
“差不多吧。”说话间唐昇口中鲜红不可抑制的流出,很是狼狈,却又是一副高傲的样子,令人发笑。
“这小伙子很皮。”陆丹心想着,他淡淡的笑了:
“那样最好。”
想必唐昇也是懂事的人,陆丹便道:
“希望你能转告女王,我陆丹一行诚心诚意效忠圣达菲,天地可鉴。”盘算着自己在百灵眼中的印象又会因唐昇好上几分,他面带微笑。
“嗯嗯,如果你给我找个医生的话。”唐昇也面带微笑,陆丹把自己当什么人了?没有志气的小人物?我唐昇是一点金钱能收买的吗?
至少得给老子一千金,而且收了一千金老子也不干。
因为这种事毫无意义,百灵根本不会听。
能像陆丹这样讨好巴结主人的,只能是狗了。
唐昇想着陆丹对自己的俯首帖耳,脸上的笑容不禁更加灿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