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无名者之死
“男爵大人,他们到了。#血统有些过于占优以至于很容易就会被忽略半精灵特征的侍从早早地就等在门外,看到了驶来的马车,慌慌张张地跑了回去。
“知道了。”坐在二楼起居室中的精灵早已经等得心烦意乱,听到这个消息,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
“别老是这么慌慌张张的!拿出点样子来!”他大声地对自己的侍从呵斥道。
作为一个附庸于蒂菲尔纳大公国精灵家族的庶子,他自小就清楚,自己没有任何可能继承家族的封地。他的天赋并不比兄长高,家族也没有多余的财力来支撑两个年轻精灵的求学,于是只能变相地把他放弃,让他接受帝国给予他这种身份精灵的资源,自生自灭。
在进入魔法大学之后,在选择自己发展的方向时,他不得不放弃自己更有天赋的火元素,而是选择了更容易替自己赚取资源的土元素。说起来让人心酸,作为家族的庶子,他不但无法得到家族的支持,反而还必须上缴一部分所得以帮助兄长更快地提升力量,维持家族的声望,这让他花了整整比兄长多两倍的岁月才终于达到了初阶魔法师的水平。而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身上也足以被贴上“废物”的标签了。
大家族的子弟们在资深魔法学徒的等级已经足以受封为男爵,但他既然已经被公认为废物,又没有家族政治资源的投入,即便在在成为初阶魔法师之后,也等了十年才终于受封成为没有实领的虚衔男爵,摆脱了替家族赚取金钱的责任,开始从大公国定期领取一笔年金,独立生活。
但同样的,脱离那个让他很难产生归属感的家族之后,他也不得不购买屋舍,购置与爵位匹配的服饰,买来仆役、侍从和厨娘,并且时不时地与周围同样身份的邻居们交际往来,维持男爵的体面。菲薄的年金根本不足以支持这么大的开销,以至于他不得不继续出卖自己的魔力以换取金钱。
这对于一位男爵来说,简直是难以忍受的羞辱。而他的魔力也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停留在初阶魔法师的水平,再也没有前进过。
帝国从来都不做慈善,没有前途的精灵虽然不至于饿死,不需要去努力工作养活自己,什么都不做也有一笔与地位对应的年金养活自己,但却必须承受来自整个精灵族群的鄙视,甚至是来自半精灵和附庸种族的轻视。而他们也没有结婚生子传宗接代的希望,只能与兽人苟合生育畸形的后代。
一些堕落的精灵甚至专门从事这样的事情,生育数以百计的半精灵后代,教导他们担任管事和侍从的知识,然后把他们卖给那些需要人手的大家族以换取金钱。但这样做的代价,却是从此之后彻底被精灵们划清界限,甚至不再被视作精灵中的一员。
说起来,他的这个侍从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他的父亲专门圈养了几十个兽娘来生育半精灵,雇佣半精灵对这些孩子进行教导,把这变成了一桩生意。而这个家伙因为外形过于兽化,价格低廉,因此才被囊中羞涩的男爵买来跑跑腿打打下手。
男爵自己对于这种同胞报以的也是鄙视的态度,但他却不得不承认,那家伙要比他有钱得多,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能够做到完全不要脸,不考虑家族之名,甚至不考虑身后事,身为精灵做这些事情绝对会有极大的便利。
不过他自然不肯承认自己的妒忌和愤怒,而是与其他人一起抨击这些有辱精灵血统的败类,同时也强烈地抨击帝国的诸多政策。虽然事实上已经成为精灵中被漠视和抛弃的那个群体,但他从未放弃过继续向上的希望,因为更高的力量意味着更高的地位、更多的年金和更多的资源,也意味着成家立业的希望,而作为精灵来说,他还不算太老。
这次拍卖会上的这个魔法道具或许可以帮助他更进一步,虽然效果并不算太好,但它却可以在任何地方持续地帮助他微量提升土元素亲和力。对于他这种没什么机会再回到魔法大学去继续深造的精灵,这样的道具很有用,不过对于那些大家族的精灵,这样的魔法道具却没有任何意义。因此,他觉得自己应该有机会把它纳入手中。
男爵盘算着自己手中的余财,不知道是否足以从其他与他有着相同境遇的精灵手中抢下这个东西。他隐晦地向自己所知的其他潦倒的土系魔法师打听过这个问题,却没有得到足够多的信息。这些家伙也许也跟他一样,小心翼翼地打听着别人手中的底牌,同时尽力地隐藏自己手中的牌面,希望能够幸运地赢下这一把。
如果不行的话,就只能硬着头皮把它强拍下来。这个商会或许愿意接受一位尊贵精灵的赊账,让他以魔力作为偿还?
怀着这样的不安,他端着架子在侍从和商会派来的人几次通报下傲慢地上了马车。
按照惯例,这种场合应该由管事陪同,而他的妻子也应该出席。但他既雇不起有能力有外形的管事,更加无法获得精灵女子的青睐,只能孤身上路,在坐进马车之后,空荡荡的车厢无情地揭露了这一点,甚至让他短暂地有些恼怒起来。
“大人,请坐稳了。”商会派来的人在车门外低声地说道,随即用力地关上了车门,把整个世界与他暂时隔绝开来。
马车开始加速,随即快速向精灵聚居的区域外驶去。
马车中的装饰很新,很华丽,这让男爵又陷入了另外一种恼怒当中。这些该死的半精灵们,他们的生活竟然比他这个精灵贵族更加奢华,而他们其实不过是替大家族服务的奴仆而已!他比不过那些大家族的子弟也就算了,可他竟然还比不过他们的奴仆,这简直是……
剧痛突然从脖颈侧面传来,男爵惊讶地握紧了魔杖,但对方却以同样狠辣的手法迅速切断了他的手腕,鲜血喷射在空旷的车厢里,男爵用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按住伤口,却已经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要死了吗?
令他自己都有些惊奇的是,他并不愤恨这个刺客,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最让他感到遗憾的却是,为什么他没有彻底放下那可笑的尊严,像那些一直被他们唾弃,但内心深处却隐隐约约羡慕的堕落者们那样,挥霍着精灵的血统和身份,不管别人的眼神,不管未来,也不考虑现在,痛痛快快地活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