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听到声音后,带着飞快的速度前进,一路上没有管那些红色的人怪,就靠他们也追不上。
雷烈佛焰马得确不愧有此名,在飞跑的时候,马后面有团团火的影子,而且不断的传来雷声,
这点让天容一剑看得有点眼红,这马太强了。
……
南越一座寻常民舍之中,烛火如豆,影影绰绰映亮了窗帘。
屋中人的生命已如风中的残烛一般,苟延残喘着,终是渐渐走向了末路。
屋外有七十六重机关毒雾,丝丝紧扣,若有外人误入其中唯死而已。
引魂人深夜造访,步入其间却似闲庭信步,机关毒雾未能沾她衣角半分。
灯火映照着她的面容,乌蓝色的云纱衬着她苍白得不似常人的肌肤,光点在她四周徘徊不散,更衬托出一种非人的美感,更似传说中的鬼魅。
这机关本是防生人的,自然防不住她。
可是此刻她的脸上却无丝毫傲色,反而带了些许复杂的敬意,甚至除去了面纱,将真容袒露在了烛火下。
盖因她来见一个人,那个人便是百晓生。
昔日的四方会三龙首,天下第一智者,如今躺在病床上风烛残年的老者。
她便如当年一般恭敬地垂下脖颈,立在座下,轻轻唤了一声:“先生。”
老者忽然睁开了眼睛。
因病中暮气沉沉而显得混浊的眼睛,此刻依旧透着审视的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床头站着的引魂人,乃是一绮年玉貌的女子,陌生的容颜,唯有那对宛如点漆的眸子,在烛火中熠熠生辉,令人见之难忘。
百晓生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发问:“你是何人?”
“先生的故人,今日为送先生最后一面而来。”
引魂人依旧垂首,声音无悲无喜,毫无波澜。
她说:“我仅是先生当年座下的一枚棋子,想必先生是早已不记得我了。”
“是你……你是当年董家的……”
百晓生回忆了一阵子终于想起了这个昔日的下属,话语却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只留下了一句语焉不详的话。
他在枕间喘息了片刻,曾经才绝天下的智慧被如今年迈老朽的躯壳拖累,像没有上好油的机器,终究被时光渐渐抛弃蒙尘。
灯下的女子没有影子。
“你如今,可是成了鬼神?”
“是。”
百晓生听说过引魂人的传说。
他年轻时曾走遍三山五岳,或亲眼目睹或道听途说过无数奇闻异事,最后亲自将它们一一记载在寒江城的秘卷里。
相传世有引魂之人,手提引魂灯,于午夜引导亡魂步入轮回之门。
不是将死之人,又如何看得见她?
或许人老了,是很喜欢回忆过去的。
而弥留之际,生死之间,很多放不下的也应当放下。
他阖了阖眼睛,缓缓说道:“你……是来取走我的性命吗?”
引魂人避而不答,只提着那盏灯,微微欠身道:“先生天时将至。”
“天时……”百晓生忽然爆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苦笑着微微闭上了眼,长长叹息一声,“时不我待也。”
“血衣重生,逆天改命者,终不得善终。”
引魂人像是下了判词一般。
她很冷静地问百晓生,又似是切切质问:“先生乃是当世智者,为何看不清此理?万雪窟,修罗场,不过妄造杀孽,徒添罪名罢了。”
烛火忽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百晓生闭目不答。许久之后待窗外微风浮动,风卷纱帘之时,他方睁眼长叹:“董氏女,那你又是为何,徘徊世间不去?”
引魂人闻言怔忪良久,复而盈盈下拜。
“先生当年曾许诺我一个盛世,一个不逊于李唐天下的盛世。”
她重新抬起首时,一字一顿,似迫问,却宛如泣血:“如今方龙香已死,我却不见我想要的盛世,心头依旧难安。”
百晓生浑身一颤,双眸睁得很大很大。
他这一生,为光复李唐盛世,做出了太多。
可百晓生终究什么也没有做成。
白玉京意不在朝堂,公子剑更是自我心性。他选中的两个接位人,却都让他失望。
甚至他也没能亲眼看到明月心和公子剑的死去。
引魂人的这一番状似指责的咬牙切齿,焉知不是那些愿追随他建立盛世的人,心头所怨恨过的理由。
百晓生执着于逆天改命,即使他从一开始便知道天命难违。可一众人的追随令他执着,于是就这样一步一步,不能回头。
现在又有谁还剩下呢?
董氏女已故去,徘徊人间,成了传说中的引魂人。
宫元嘉若无他压制,只会走火入魔。
他这逆天而为的一生,终是徒劳。
百年光景,破晓方知生为愧啊……
弥留之际,还是昔日的下属,来收他的命。
百晓生在屋内喃喃自语道,“疾不可为啊……疾不可为……”
此刻窗外天光已然破晓,远处似有鸡鸣传来。
引魂人提灯静立良久,宛如一幅整齐的仕女工笔画,直到察觉门外动静,方才安然起身告辞。
“既然先生豢养的恶鬼已经归来,属下先行告辞一步,来日再邀先生同去。”
蓝色幽灯渐渐消融在黎明的朝阳之中,不留半点痕迹。
引魂人最后看了一眼进门的宫元嘉。
他先是带些警惕地抬头,视线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眼见床上的百晓生已醒,只好暂时压下心头的疑惑。
垂下眸,恭敬地对百晓生说,“先生,药已经煎好了。”
那华美的皮囊下,藏的是沾满了罪业的魂魄,黑恶而扭曲。
凡是以血衣重**苟活于世之人,最终都逃不开清算。
宫元嘉是一个极为麻烦的角色,可那又如何呢?她已非人身,自然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等待着对方重归黄泉的那一天。
那一天总不会太远的。
竹林影影绰绰,微弱的烛火随着莫名的微风晃动起来。
引魂人提灯来到这院子里,见到了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
她冷眼看着这白衣女子,连眼神里都是些许轻蔑。
“白云轩。”引魂人的声音似是从远方传来,听不真切,却又余音绕梁,“生于天香,心死成灰,以相逢恨晚为执念留存于世,不肯入轮回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