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青涩
乐乐。西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眼睛直直地注视着陶乐,面上的表情有点奇怪。
带着一些忐忑,又隐含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喜悦。
你对那天的事,是不是有点在意?其实我可以解释
陶乐稍一用力,就甩开了他的手。
西穆的力量,要强过她不知道多少倍,但这会儿,她就那样轻松地摆脱了他。
您应该是想多了。我既已明确地拒绝了您,又怎么好再干涉您的私事。
她笑得很真诚,很灿烂:谢谢席先生的盛情款待,更是万分感谢您为弱势群体创办的基金会。
西穆顿了一下,也笑了起来:既然要感谢,那就不能光用嘴说。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形便直直地挡在了她的去路上:我不是个大公无私的人,所做的每一件事,付出的每一分钱,都是需要回报的。
陶乐没想到,西穆竟然能顶着那张光风霁月的脸,说出这样世俗且带着无赖气的话,不禁有点语塞。
那个,我也没有什么能回报你的。要是你不想办基金会,那就算
话没说完,她便被西穆紧紧地拥入了怀里。
你有。他的声音,从她的耳后传来:我要的不多,只是想这样抱抱你而已。
陶乐被禁锢在方寸之间,鼻端萦绕着千岁柏的气息,感受着这个怀抱的健壮温热,无力地停止了徒劳的挣扎。
她的头就伏在西穆的胸膛之上,听着他越来越快,越来越激昂的心跳,心情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缓慢而生硬地,她的双手向他腰间环了上去,抱住了他。
西穆的身子微微地僵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是陶乐,第一次对他的热情,做出了主动的回应。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心中,立即被狂喜所填塞。
乐乐,你
陶乐没有说话。她努力地踮起了脚尖,仰起了头,才勉强地够到了他的下巴。
他的脸干净,清爽,令陶乐十分满意,遂用嘴唇轻轻地啄了一下。
这一瞬间,西穆血液逆流,直冲头顶,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陶乐也想不到,只是这么简单的,连吻都称不上的一个动作,就像是按了什么神奇的开关,竟然能让他自颈及脸乃至耳尖,全都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连眼神都迷离了起来。
这样的西穆,全没了平素的冷峻凌厉,反而变得有些可爱。
可爱?她什么时候竟然敢把这个词汇,套用在王子大爷的头上了?
陶乐压下了心中那点异样,趁着这难得的良机,轻松地逃开了西穆的怀抱。
刚才,就算是我付给你的报酬。她俏皮地说着。
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向门口挪去。
我们两清了,我得赶紧走了――都怪你们做的那款游戏,太过吸引人。她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西穆还是站在那里,眼睛里神色变幻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陶乐见状,立马又加上了一句:不用送了,游戏里还有朋友在等着我呢!
话一出口,她转身就走。
一直到她下了楼,坐上了车子,西穆都没有追出来。
车子启动,陶乐渐渐的松下了那口气,心跳也惭惭地开始平复。
西穆刚才的那副模样,一直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他那时的反应,完全不像是纵横情海多年的老油条,倒像是个青涩的,初识情滋味的少年。
陶乐的唇角,便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笑意。
她好像,真的不再害怕西穆了。
东郊的嘎子沟,一直是整个云市地价最便宜的地方。
东方本该对应着紫气东来,风水兴旺,但云市这里却不一样。
大青山的这一段巍峨险峻,将整个城东牢牢地封锁了起来,连一个出口都没留。
嘎子沟就在山脚下,每天上午十点之前,都见不着一丝阳光。
就是这样偏僻的地角,伍军打拼了大半辈子,就连一处恒产都没留下来。
当年的事,他早就痛得麻木了,不会总是回头去想。
支撑他坚持到今天的动力,就是自家的小孙子。
他总是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肯定能把孩子好好拉扯大,看着他找着工作,结婚,说不定还能抱到曾孙。
但没想到,他的意志依然坚定,身体却撑不下去了。
今天那个医生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意思他也都听明白了,就是必须住院,还要做手术。
不仅如此,一个手术还根本打不住,还得要做第二个。
可人家也讲得很清楚,就算是钱花了,手术都做了,病也不可能治得好。
到了这时候,他已经后悔去医院的决定了。
一系列检查,加上胃镜的费用,就超过了一千块。
其实后面的病理活检还要补交几百块钱,但那份钱,他就没有交。
他手头上的五万多块钱,是攒给孙子的,可不能随便花用。
大夫的意思很清楚,花了足够的钱,就可以再买到三个月半年,甚至一年的命。
呵,他的命,哪里就有那么值钱。
倒是他走之后,孙子要怎么办,还需好好地安排一番。
伍军又咳了几声,看了一眼正看着动画片,嘎嘎直乐的孙子,拿起了手机。
下午他前脚刚走,就有人反复给他打电话,号码就是白日里碰见的那个女大夫的。
他根本不敢接,生怕被人一劝就会回心转意。
没有谁不喜欢活着。哪怕只是多活几个月,又或者多活几天。
可是他的孙子还小,他不能这么自私。
伍军细细思索了一回,就打开了床头柜旁的抽屉,从中取出了一个小本子。
本子只有巴掌大,外面包着红色的塑料皮,里面的纸页早就变黄了。
他戴上了老花眼镜,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找到了一个用蓝油笔写的,已经荫了一圈油色的电话号码。
一连按了三遍,他才把这组号码全按对了,拨了出去。
那边接得很快。
喂?
亲家,是我,老伍啊!
啪!电话被直接挂断了。
伍军的嘴里就满是苦涩,再次拨了过去,却发现只剩下了忙音。
他的号码,怕是已经被人家拉黑了。
当年的那件事,亲家老两口失去了独生女儿,怨怪上了伍军的儿子,一分钱赔款也不肯帮着拿,两家人就此反目成仇。
其实那之后,他们也曾经找过来,想看看外孙,但他一股子犟劲儿上来,怎么都不肯答应――就此断了往来。
到了现在再回想,都是何苦啊。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也是孙子唯一的亲人了。
电话不接没关系,明儿他就亲自上门去,好好赔个礼。
反正也没几天活头了,他的这张脸皮也用不着再顾忌着。
伍军默默地坐了下来,取出了烟丝和纸,慢慢地卷了一支烟,点了起来。
热辣的烟气进入气管之中,生出了些许隐隐的灼痛感。
这份痛感让他感到了一丝快意。他还活着,此刻还在人间。
叮咚!有客人来了!
电子门铃音响起,有客人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