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绳索捆了起来。
她挣扎了一下,挣脱不开。
四周一片漆黑。
白玉本就是鬼,即便是黑夜,她也能看得见。
可此时此刻,她却再次感受到了黑不见底。
她在哪?
俞飞扬还好吗,是不是还躺在人行道上?
俞德志呢,是不是真的被天火烧死了?
想起之前的事,白玉心中怒气翻涌,她不停的挣扎起来。
此刻的她,非常害怕,害怕她落入了仙家和周小玲的手中。
她不甘心,她努力了这么久,怎么还会输给她!
白玉怒吼一声。
那声音,没有少女般的清脆响亮。
而是一声如地狱十八层而来的,恶鬼般的吼声。
积压在她体内的怨气,喷涌而出,向着四面八方撞去。
但不过几秒,那些怨气就像是撞在了铜墙铁壁一样,四下散开。
紧接着,白玉感觉到她所在的地方,天旋地转,有着强烈的失重感。
几秒后,终于停了下来。
白玉重新打量四周,脑中又充满疑惑。
这里怎么像是一处鼎炉似的?
刚这样一想,一道老者的叹息声从远处传来:“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闹腾。”
这声音,陌生又熟悉,像是曾经在哪听过。
白玉仔细一想,想起来了,好像是俞飞扬他师傅!
白玉虽然想到这茬,但她向来谨慎,也没敢轻易搭话,打算再听他说上两句,再做决定。
但老者似乎已经知道她醒来了,说道:“你试试,看看灵力是否还有堵塞,要是没问题,我就把你放出来了。”
白玉试探问道:“你是谁?”
老者呵呵一笑:“也是,我都忘了没有自我介绍了,你这丫头警惕心还是这么强,上次来连门儿都不进,急匆匆的就走了。”
听到这话,白玉也确定了这人就是俞飞扬的师傅。
上一次,白玉是跟着俞飞扬的气息来到术士观。
她和他师傅过了两招,是在大半夜,而且是在天上。
所以这事,除了他俩,谁也不知道。
白玉沉吟一会儿,道:“多谢,我已经好多了。”
虽然体内的怨气还有些平复不下来,但这会儿白玉没感觉到来自其他外界的压力。
也就是说,那个仙家没再向她的骨灰施法。
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幕,白玉咬紧牙关。
她与那仙家的第一次过招,输的一塌糊涂。
四周的黑暗渐渐退去,无数道白光从四面八方照射而来。
下一秒,白玉的魂体出现在术观大殿内。
她的身前,站着一个身穿褐色棉袄的老人。
看清老人的打扮,白玉微微一愣。
他身形壮硕高大,脊背挺得笔直,上身穿着褐色棉袄,下身穿着一条嘻哈牛仔裤,脚踩一双黑色大皮靴。
头发与胡须花白,脑后留了一条小辫儿。
一副大黑墨镜戴在脸上,看着就像八十年代,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嬉皮士一样。
眼前这老人,与白玉脑海中想象的“仙风道骨”完全不沾边,更像是来术士观上香的游客。
只不过,此时殿中只有他和白玉两个人。
所以,眼前这时尚装扮的老头,肯定是俞飞扬的师傅。
老者帅气的勾了勾唇角,取下墨镜,挂在衣服包上:“丫头,是不是被我的帅气给迷住了。”
“那倒也没有。”
白玉收起脸上的震惊,拍了拍灰,站起身来,“俞飞扬呢,他现在在哪?”
老者听她第一件事就打听俞飞扬,有些欣慰的笑了笑:“你放心,他比你好,多亏了你给他的发绳,虽然还没清醒,但差不多也恢复了,我让他借着机会再修炼修炼。”
趁着魂魄不稳的时候修炼,这确实是俞飞扬他师傅的风格。
白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术士观的香火异常旺盛。
供桌上放满了牌匾,不止如此,整个殿内,凡是有靠墙的位置,都被放上了供桌、牌匾。
看着看着,白玉发现,其中有块木牌上,竟然写着她的名字。
她走上前去,拿起牌子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她的名字,背后还有她的生辰八字。
老者在她身后说道:“我姓秦,单名一个贵字,你想叫我什么都行,你被救回来的时候,魂体不稳,差点就魂飞魄散了,我只好把你放进木牌中,接受殿中的香火,用功德来稳住你的魂体。”
“是你救了我?”白玉问道。
秦贵说:“我有个徒弟身体不好,恰好下山买药,遇见你了和飞扬,就把你们救了出来,对了,我那徒弟你应该也见过。”
秦贵的徒弟,白玉见过的除了俞飞扬。
还有一个,应该就是被困在诡谲小镇的老头,也就是俞飞扬的师兄。
白玉想了想:“洪建国?”
秦贵道:“不错,就是他,要说来,多亏了你,他才能从那里逃出来,我们师门欠你的可越来越多了。”
他提起这事,白玉倒是想起来了。
她冷笑了一声:“是啊,多亏你把我的八字告诉给石慧,又多亏你把我的骨灰封印在藏仙洞里,本来我不明白,一个修炼的术士,应该一心向着成仙才对,怎么会插手这些凡间,如今见到你本人,又听了你这名字,我算是明白了。”
白玉站在那里,冷冷的盯着他。
怨气化作黑蛇,在她身上盘绕。
“喂喂喂,你冷静点,”
秦贵无奈的摆手,“听我解释啊,怎么就直接摆出要攻击我的样子。”
白玉收起怨气,但语气依旧很冷:“你刚救了我,我暂时不会跟你动手,但以前的事,你确实得给我一个说法,不然即便你救过我,即便你是俞飞扬的师傅,我也不会放过你。”
听到这话,秦贵乐了:“你跟我那缺根筋的徒弟什么关系?”
白玉冷冷道:“与你无关,不是要解释吗,说吧,我听着。”
秦贵摇头:“坐着聊吧,我岁数大了,站久了就累,跟我来吧。”
他背着手朝外走,白玉跟着他去了。
秦贵把白玉带到一处茶室一样的地方,两人在茶几旁面对面坐下。
一个年纪很小的术士,穿着术士袍,拎着茶壶进来,给两人将茶杯满上,然后退了出去。
茶室的门扉合拢后,秦贵端起茶抿了一口:“尝尝吧,都是山里刚摘的,新鲜的很。”
白玉一动不动:“我还有事要办,没有闲心喝茶,听你说完,我就要离开这里。”
秦贵浅笑了一下,将茶杯放在桌上。
他抬眼看她,非常认真的说道:“如果你是想去报仇的话,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的仇已经报了。”
白玉手微微一颤:“你什么意思?”
秦贵耐心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报仇那人已经死了,你如果不信,可以看看你的讨债令。”
白玉猛地一拍桌子:“你胡说!他不可能死!”
门外的小术士听到声响,被吓了一跳,赶忙推门进来:“师傅,您没事吧?”
秦贵冲他摆手:“没事,这位姑娘是你飞扬师兄的有缘人,不会伤害师傅的,你退下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再开门。”
“是,徒儿鲁莽了。”小术士向白玉道歉,“我误会姑娘了,请见谅。”
白玉心中再不悦,也不可能跟一个孩子计较。
她僵着脸,说了一句:“没事。”
小术士关门离开。
经过这一茬,白玉之前爆发式的怒气也过了,她稍微冷静了些,坐回座位。
“你说他死了,有什么证据?”
秦贵说:“你们当时在一起的对吧,你想想,我那徒弟怎么可能只救你和飞扬,唯独不救他?”
白玉猜测:“因为那是天火,所以他没法救?”
秦贵摇头:“我徒弟到那里的时候,天火已经灭了,重卡上一具焦尸,小轿车上还有一具,我不清楚哪一个是你要找的人,但我徒弟明确说过,车上的人已无生命特征,而且,他也没在附近看到游魂,也就是说,那两个死者的魂魄,已被阴司的人带走。”
白玉脸色都白了,表情更是震惊。
如果俞德志被黑无常带走,依照他所犯过的杀孽,会被打入十八层炼狱受罚。
也就是说,这一世,他与她的恩怨会以另外的方式偿还。
对于白玉来说,她失去了亲自复仇的机会。
阴司的规则就是这样。
只要俞德志在人间作恶,他都会受到阴司的惩罚。
那么她努力这么久,好不容易成为渡魂娘子,拿到讨债令的意义又在哪里?
她茫然的坐在那里。
纤弱的身姿,却又强迫自己坚强的样子,让秦贵有些不忍。
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如果不信,看看你的讨债令吧,或许是我说错了也不一定。”
白玉摊开手,手心白光闪过,一块令牌出现在她手里。
按照规矩,她本不该当着凡人把讨债令拿出。
可白玉这会儿也顾不上了。
她抬手一挥,俞德志的名字出现在令牌上。
可就在他的名字下方,闪烁着两个绿色的字――完成。
“不……不可能,为什么,他还没去自首,为什么就完成了……”
白玉有些接受不了这个消息。
她拿着讨债令站起身来:“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要回阴司去,我要去问问崔判,为什么会这样。”
秦贵知道,现在无论他说什么,白玉应该都听不进去。
俞德志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了她的心病,或者说是执念。
她对他的感情是复杂的,已经不是简单的爱或者不爱了。
秦贵叹了口气。
白玉和俞飞扬之间也是牵扯不断。
所以他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开,否则俞飞扬醒来后,自己没法与他交代。
秦贵想后,用一句话挽留了白玉:“把你骨灰压在藏仙洞的人不是我,是我师傅,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你如果想知道,就坐下来听我好好与你说,你如果不想知道,就走吧。”
白玉手放在门上,有些犹豫。
秦贵继续道:“而且据我得到的消息,他现在去了阴司,你回去肯定会和他遇上,你已经失败了一次,还想失败第二次吗?”
白玉放开手,转身问他:“你师傅,是谁?”
秦贵端坐着,回看着她:“我师傅是被九重天贬下凡的堕仙,也就是东耀集团幕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