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不是将当年的事说了一遍吗,”季明媚还是不死心,捧着脸看我,“我们修书哥哥最聪明了,说不定就在这牢里就将当年的惊天大案给破了。”
反正闲着无事,我听她这么说,也不忍让她失望,只好绞尽脑汁回想了王红尔方才说的话。黄金是不会自己跑掉的,不管数量有多少,要想让黄金从库房里消失,都必须要有人进去将它搬走。
卓岳盗金的手法,是先用障眼法误导保安团,让他们觉得黄金已经失窃,然后趁保安团空虚再进去将黄金搬走。周寻山虽然偷的黄金远多过卓岳,想来用的法子也是**不离十,总要有一个进去搬运黄金的时间。
若是能将这个时间确定下来,或许此事便已经破解了一半。我在牢房的栅栏前坐下,开始冥思苦想。周寻山盗走了黄金,可是自己却留在了库房内,这也是一个疑点。可是他为何会留在库房内呢?
最大的可能便是,他盗取了黄金之后,已经没有能力离开。
可是,他连六千余斤的黄金都能悄无声息地搬离,对自己的离开却无能为力?这也太说不过去了。除非……黄金并不是他搬运走的,而是他的帮手。而他的这些帮手在搬运黄金的同时,已经没有余力再顾及他。
但事情若真是这样的话,有一个疑点又冒了出来。那就是,要想快速地将十万两黄金搬走,至少需要四五十条壮汉。而如此多的人,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进入上了锁且重兵把守的库房?
如果四五十条壮汉都能随意进出,那么多他一个人又有什么做不到的,为何还要将他留在库房里?我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怎么解释也都能被自己驳倒,只好朝季明媚摇了摇头,示意我想不出什么来。
季明媚也不失望,只是笑嘻嘻地朝我做了个笑脸。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身陷囹圄,我知道她是相信卜鹰能找到我们,同时也能帮我们洗清嫌疑。不过眼下卜鹰人在省城,几时能赶到还是个未知之数。
她既然不担心,那是最好不过,我便也向她露出一个笑脸。就在这时,季明媚忽然惊叫一声,从原地跳了起来,连连拍打自己的双手。我被她吓了一跳,眼见她左手打右手,右手打左手,还以为她鬼上身了,这是要自残。
“你怎么了?”我急声问她,却苦于过不去,越发心急。
“蚂蚁!”季明媚用右手从左手背上捻起一个小东西,恨恨地一捏,“突然间咬了我一口,好痛呀,吓死我了!”
我听闻她只是被蚂蚁咬了,这才放下心来,不过随即就又想到了什么,愣了一愣后赶紧追问道:“你说什么咬你?”
“蚂蚁呀。”季明媚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这牢里的蚂蚁要吃人啦,你瞧瞧,这么大,都快赶上我的指甲盖大小啦。”
“蚂蚁!”我失声叫道,“原来那些黄金,是被蚂蚁吃掉的!”
王红尔和季明媚同时反驳道:“不可能,蚂蚁怎么会吃黄金!”
“寻常的蚂蚁当然不会吃黄金,但是有一种蚂蚁却能!”我兴奋地道,“我忘了是哪本古籍上记载过一件事。前清有一个衙门,某日银库中有数千两白银不翼而飞,却查不出任何偷盗的痕迹。后来在墙角下挖出了一个白蚁窝,将白蚁窝放进炉内焚烧后,竟然炼出了白银!原来,那数千两白银竟是被白蚁群吃掉了!”
季明媚和王红尔同时呆住了,过了半晌,王红尔才颤声道:“所以,当年的十万两黄金也是被白蚁吃掉了?有人专门训练白蚁吞吃黄金白银!”
“不错,你不是说,当时守卫曾听到库房里传出异响,像是有东西在啮咬什么。现在想来,这不就是白蚁吃黄金的声音吗?”我深吸了一口气,自己也觉得惊奇万分,这只在书上见到过的事,竟然真的有人利用它来窃取黄金,而且还得手了!
“所以十万两黄金不翼而飞了,但是周寻山却留在了库房里。”我接着道,“那是因为黄金全进了白蚁的肚子,周寻山却不能藏在白蚁肚子里出去,只能留在库房里。”
“那,那些白蚁呢?”王红尔颤声道,“这十万两黄金,不会真的全喂了白蚁了吧?”
“不会,白蚁虽然能吞噬黄金白银,却不能消化它们。”我肯定地道,“最大的可能是,那些白蚁此刻已然全被黄金‘毒死’在了某个地方。”
“所以只要找到这些白蚁的蚁巢,就能找到这十万两黄金!”季明媚也咋舌道。
“不错。”我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角落里的周寻山一眼。我已经相当笃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否则没法解释十万两黄金为何就这么消失了。我本以为周寻山听到自己的秘密被揭破,会有所触动,谁知他却还是置若罔闻,像是完全没听到我们在说什么似的。
这人被关了二十多年一句话也不说,不会在成了哑巴的同时也成了聋子吧?我疑惑地看着他,又回头看了季明媚和王红尔一眼。
王红尔在对面也能瞧见周寻山,这时见周寻山毫无反应,似乎心一沉,“即使这事是真的,可是要找到蚁巢也必须得他带路吧?”
这是自然,蚁巢几乎全部深藏地底,若不知道具体方位谁能找到,总不能将方圆百里全翻个遍吧。这么一想,我顿时又理解为何周寻山如此镇定了,因为即使我们知道了他偷取黄金的手法,却还是无法将黄金找回来。
季明媚却不管这些,仍在喜滋滋地说道:“我就说修书哥哥聪明吧。啊啊啊,我好厉害!”
我奇道:“你厉害什么?”
“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你能破解这事,还不厉害吗!”季明媚两手叉腰,颇有些意气飞扬。
我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道:“厉害!”
可惜我们只厉害了半夜,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肥仁兄就踱步走了进来,将我们全喊了起来。我们昨日折腾了一日,又半宿没睡,是天快亮时刚躺下的,这时全都睡意盎然。季明媚揉了揉眼睛看见是肥仁兄,一下清醒了过来,忍不住喊道:“喂,大石榴,我们帮你找出当年的黄金失窃案真相了!”
肥仁兄闻言情不自禁轻咳一声,将手上的一个大石榴往身后藏了藏。季明媚咯咯笑道:“你别藏啦,你不吃给我呀。”
肥仁兄想了想,居然真的走过去将手上的石榴递给了季明媚。季明媚眉开眼笑接了过来,就在那开始剥石榴,一边剥一边将我们昨晚的推断说给了他听。原以为他也会大喜过望,谁知肥仁兄听了却淡淡地道:“哦,你们说的这事我知道,出自《岭南杂记》。”
季明媚剥石榴的手霎时一顿,愕然道:“你早知道这事了?”
我和王红尔也都站在牢房的栅栏边,也都同时愕然。不过我随即便道:“你们知道了这事,却找不到那个蚁巢在哪,是不是?”
“我不但知道这事,还知道黄金不可能是被白蚁吞吃掉的。”肥仁兄走到季明媚跟前,“剥好了吗?有劳。”
他说着就从季明媚手里接过石榴,在那一粒粒地抠下来往嘴里塞,看得季明媚肺都气炸了。肥仁兄一边往外吐籽,一边道:“你们也不想想,十万两黄金,六千余斤。一只白蚁能吞吃多少黄金?要吞吃掉六千余斤黄金,需要多少白蚁?”
我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这时被他一说,全都面如死灰。肥仁兄还在说,“况且白蚁能不能吞吃黄金还得另说。所以这事,你们就别操心了。”
“那当年的十万两黄金,到底是怎么从库房中消失的?”我不死心,还是追问道。
“我要是知道,用得着关他二十年吗?”肥仁兄说着,愤然将嘴里的石榴籽吐出,“就是为了关押他,保安团才主动将县警大牢接管过来,平白无故给人当了二十年狱卒。县警那些人背地里都笑我们傻,呸!”
他说着又从兜里取出一封信来,朝我们晃了晃,意兴阑珊地道,“卓岳来信了。”说着就将信丢给了我。
我从地上将信捡起拆开来看,不出所料,卓岳在信上说黄金在他手里,只要保安团将周寻山和王红尔释放,他就将黄金还给保安团。出人意料的是,卓岳在信上还说,我们是无辜的,却由于他的缘故身陷囹圄,所以在信上还要求将我们一并释放。
可他明知我们是来找他麻烦的,将我们弄进牢房不就是为了摆脱我们吗,怎么竟然还要求将我们一并释放?既然如此,他陷害我们做什么?
我真是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将这事和季明媚说了之后,季明媚也是茫然不知所以。倒是王红尔笑了笑,说道:“有机会出去不好吗?”
肥仁兄不待我们再说什么,便吩咐壮丁将牢门打开。我摸了摸下巴,问道:“这就走了?”
肥仁兄也摸了摸下巴,沉吟了半晌才答道:“不然呢,我也没准备你们的早膳啊。”
既然他让我们走了,季明媚便从牢房中走出到我这边来。王红尔也走了进来,对着角落处的周寻山柔声说道:“寻山,我们走吧。”
周寻山听而不闻,反而在地上转了个身,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他竟然真的不愿意出去。我和季明媚都讶然无语,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不出去?”
“我和卓岳苦想了二十年,才终于想出办法救你出去,你就真的愿意在牢里待一辈子吗!”王红尔有些愤怒,语气都颤抖了,“就算你不想出去,我为了你不惜以身犯险,你也全然不念夫妻之情吗!”
“那十万两黄金,能做多少事啊!”季明媚也奇道,“你人在牢里,就算有这笔黄金又有何用?只有出去了那笔黄金才能算是你的,可是你居然不愿意出去,那你为何要偷呢?”
周寻山连王红尔都不理会,自然更不会理会她。季明媚讨了个没趣,转过身去问肥仁兄:“卓岳信上都说啦,我们是无辜的。既然他不想出去,我们能走了吗?”
肥仁兄将牢门掩了过去,啪嗒一声又将门锁上了,脸色阴沉地道:“你说呢?”
想放人都放不出去,看来他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又忧心那一千两黄金回不来,所以说话间也有些咬牙切齿,“你要是不想出去,这辈子就死在牢里吧。反正有他们三个陪你,倒也不孤单。”
我和季明媚都听得肝胆俱裂,忙对他道:“这真不关我们的事啊。”
“我知道啊。”肥仁兄居然点了点头,“关他的事,可是他既不肯说出那十万两黄金的下落,也不肯出去让卓岳把那一千两黄金还回来,你们就只好在这里陪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