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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三章

民国诡案录 张佳竹 7398 2024-02-07 15:01

  卜向空的目的不在于我?我被她说得一怔,还未接声便听她又道:“你发现了吗,刚才那警察临走的时候,问要不要帮你通知什么人?”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原来岫红也察觉到了这句话的古怪,只是我并没有听出这句话究竟古怪在何处。岫红看着我,又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竟浮现出睿智的神情,“然后你再想想,在舒旭那件事上,为什么他要阻止你和锦笛一道进‘古槐监狱’?”

  这事确实也很古怪,若说卜向空只是要构陷我,那只需将我打发去找舒旭便可,为何一定我拉上锦笛;若说他只是要构陷锦笛,也只需将我支走让锦笛进去便可,为何最后却让李宇将我抓了个正着;若说他要同时构陷我们两个,那么只需让我们同时进去便可,为何又多此一举将我支走一阵。

  原先我只是朦胧觉得这事有蹊跷,此时听岫红提起,顿时便疑窦丛生,用征询的眼神看着她。岫红见我也皱眉,又将声音放缓了,温言道:“让你们分别进去,这样做会形成何种后果,你想通了吗?”

  我疑惑地摇头,只觉得从昨晚到现下,岫红的变化十分明显,堪称肉眼可见。她原本就是十分聪慧的女子,否则也不会和锦笛一起做下那么多事,又将许多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只是昨晚她乍然见到我也进来后便方寸大乱,思绪十分混乱,所以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而眼下我再度被卜向空构陷后,她似乎又陷入了极度的焦灼之中,而这极度的焦灼却让她迅速地平静了下来,竟然又恢复了过往的聪慧。只是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也不知为何她的思绪会有如此大的波动。

  岫红见我不语,又继续道:“让你们分别进去的后果,便是造成了两种可能:人可能是你‘杀’的,也可能是锦笛‘杀’的,但不会是你们合谋杀的。你能想明白吗?”

  我仔细一想,发现事情居然真如她所言。可是,卜向空特意造成这样的后果,我还是想不明白有什么用意。

  “卜向空此举的目的,是要逼迫你们两个自己做个选择,让谁来承当杀人的罪名。”岫红见我还是紧皱眉头,便解释道,“你若不肯承担这罪名,便只有锦笛承担,这样才能将你拯救出来,而若是锦笛不肯承担,那么罪名便会落在你的头上。”

  “杀人的大罪,谁会替别人承担?”我听得有些好笑,可是看岫红一脸的肃然,显然并非是在说笑,便不由闭上了嘴。

  “谁说没有人会替别人承担罪名,”岫红缓缓地道,“若当时将锦笛换做是我,我便会毫不犹豫地认下这个罪名,让你置身事外。”

  她说得很认真,脸上的表情甚至称得上庄严,我却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岫红看着我又道,“从你开始追查魏家惨案起,桩桩件件的事都指向了一个方向,那就是我们在竭力将你送上那个位置。这事你看得出来,卜向空自然也看得出来。”

  “不错,那又如何,”我应道,“这和卜向空构陷我有什么关系?”

  “锦笛和我是这件事背后的推手,我们这么做自然有我们的目的。如果你犯了杀人大罪,自然便不可能再登上那个位置,我们所有的心思也就都白费了,不是吗?”

  “所以,卜向空并不是真的想坐那个位置。他构陷我的目的,是为了阻止你们!”我听得渐渐有些回过神来。

  “不错。”岫红用赞赏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看什么了不得的手艺品。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同时还觉得她这眼神有些熟悉,似乎卜向空也用同样的眼神看过卜鹰。

  “所以卜向空此举极为高明,如果你们没有找出舒旭的死因真相,那么你们两个总得有一个人来承担这个罪名。如果是你来承担罪名,那么他可以将我们二十年来的谋划全都抹灭;如果是锦笛来承担罪名,那么他此举便是在替魏家找回公道。”

  这是一箭双雕之计,若不是岫红说破我还真想不到,我在佩服卜向空的同时也陷入了沉思,过了良久才问道:“那么,你们费尽心思将我推上那个位置,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岫红也出神了一会儿,然后轻声答道:“我可以死,但是这个秘密绝不会被吐露。”

  她声音虽然不大,却极其坚定,想来是真的不会说。我别无他法,只好再说回眼前的事,“卜向空那个局同时算计了我和锦笛,怎么你又说他目的不在于我?”

  “因为刚才那警察的那句话,”岫红答道,“那句话听起来,就像是他很希望有人能来救你——可是现下除了锦笛,谁还会来救你?所以,我断定卜向空一直以来的目的,都是通过你来构陷锦笛,而不是真的在针对你。”

  “通过我来构陷锦笛?”

  “没错,因为锦笛对他有戒心,又与他一样精于谋算,所以他奈何不了锦笛。而你不一样,你对他没有戒心,所以很容易掉入他的陷阱,所以他想通过你来对付锦笛。你知道那警察刚才为何说那句话吗?他是在明白告诉我们,你的问题,只有锦笛才能解决!”

  “可是,锦笛会为了我将自己搭进去,认下杀人的大罪?”我还是有些怀疑,能做出魏家惨案等事的人,自然是奔着极大的利益去的,现在利益没捞着却要将自己搭进去,这种事谁会做?

  岫红温柔地看着我,“锦笛遇事比我冷静,她首先要做的自然是先破局,如果最后真破不了局,那么我相信她会认下那个罪名,以确保你可以登上那个位置。”

  这些人是都疯了吗?虽然她们事事都是在为我着想,我却听得情不自禁有些想发火,可又不知道朝谁发,只好耷拉着脸不说话。

  岫红见我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道:“你别担心,既然卜向空的目的不在于你,那他一定会将此事告诉锦笛,锦笛也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你……你不能承担杀害韩杨的罪名,不能!”

  她说着话又有些嘟喃自语起来,再次显得失魂落魄。我心中越发奇怪,她一直执着于我不能承担杀害韩杨的罪名,让我很是费解。问她原因她又不肯说,我也只好作罢,不过心中倒是升起了一个想法。

  既然岫红执着认为我不能承担杀害韩杨的罪名,那么是否卜向空也这么认为?若他也这么认为,那么他选择用韩杨来再次构陷我,就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因为我“不能”承担杀害韩杨的罪名,所以岫红和锦笛就一定要帮我洗清它。

  既然如此,锦笛就一定会再次卷入到这件事中来。只不过这是个死局,我在动机和时间上都和凶手完美契合,不知锦笛又该如何替我洗清罪名。岫红见我陷入沉思,还以为我是在担忧,又好言安慰道:“你绝不会有事的,锦笛一定会替你洗清罪名。”

  在查清了舒旭的死因真相后,我虽然也对锦笛佩服万分,却实在不知眼下这个局该如何破解,此刻见她对锦笛如此充满信心,有些好奇道:“或许锦笛真会替我想办法,但事情能否出现转机谁也无法确定,你又怎能如此肯定?”

  岫红安然地看着我,“因为她必须想到办法。”

  “可万一她没想出来呢?”

  “没有万一,”岫红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说道,“如果她想不出办法救你,我就将一切真相都说出来。”

  我听得一怔,即使知道不应该,还是忍不住有些感动。我一发现自己被她感动,便情不自禁地生起气来。只是面对这一张殷切关切的脸,我又实在发不出火,只好悻悻然转身走回草垫旁坐下,低着头不肯再去看她。

  岫红也没有再找我说话,我虽低着头,却仍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这目光温柔如水,却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暗自绷紧了身子,仿佛这样便能拒绝这目光的抚摸。可是目光无孔不入,我将自己绷得浑身酸痛,还是没能抵抗住它的入侵,只好颓然放弃,仰面倒在了草垫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无意识地摆动了一下手臂,却正好碰到了草垫前的午膳,这才想起自己还未用膳。其实我连早膳也未曾用过,等于大半日滴水未进,却丝毫感觉不到饥渴,只是脑袋混沌得厉害,不知想什么想了一会儿,忽然一阵悲从中来。

  我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但就是忍不住鼻子发酸,总有种想放声痛哭的冲动,只是身处牢笼不能纵容自己,只得强行忍下这悲呛的情感。可是我控制得住哭声,却控制不住泪水,悲伤抢占了眼眶,泪水在它的步步紧逼之下纷纷跳下眼角,仿佛在为什么东西殉死。

  就这样在草垫上无声地哭了一会儿,我越哭越是茫然,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按理说我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这一路往来南北也算见多识广,并不会轻易被什么触动到。但就是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怎么也忍不住这阵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渐渐从这阵伤悲中摆脱出来,脑袋下的草垫已是湿了一块。这时走道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听到有人来,赶紧侧过身将眼泪擦干,又仔细抹了抹眼角,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来的人不出所料是锦笛,李宇跟在她身后。锦笛站在走道里,并没有先看向我这一边,而是看向了岫红那边。岫红平静地与她对视着,她原本有些畏惧锦笛,但此时神情坦荡得让人吃惊。

  “你千万不要对我说什么威胁的话,”锦笛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

  “我知道你生平最恨被人威胁,”即使锦笛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还是隐约感觉到岫红被她说得身子一颤,却不肯示弱,“但这事必须由你来解决。否则……否则什么事都……都就此作罢了吧!”

  锦笛歪过头看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之极的话,“你以为我在乎吗?”

  她的口气仍是安静从容,岫红被她这眼神看得一下溃不成军了。我在这边听得有些嗤之以鼻,锦笛费了如此的时间和心力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怎么可能不在乎。

  可是岫红却似乎对她的话深信不疑,顿时便失去了最大的倚恃,“我知道你什么也不在乎,你只喜欢操纵一切。可是……”她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自语,“你应该救他的呀……应该救他的呀……”

  锦笛站在那定了一会儿,轻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自从你进这里来后,就整个变了个人。若不是因为你的愚蠢,事情本不会变得这么糟——你本该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觑男人如无物,而不是这般凄凄惨惨做柔弱状。”

  她说着便没有再理会岫红,转身朝向了我这一边,做了个手势示意李宇将牢门打开。李宇笑着将牢门打开了,锦笛便弯腰钻了进来,一边对我道:“你看,我早说过卜向空还会对你下手的。”

  她说话声音轻柔,并没有怪我的意思,而且还颇有呵护之意。正当我以为岫红说对了,她确实会竭力为我洗脱罪名时,接下来她的话便叫我大吃一惊。她在牢房内四下查看了一圈,又听我诉说了事情的原委后,站在原地沉思了好一阵功夫,然后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局太简单了,”她对李宇道,“但是时间和动机你们都掐算得太准了,所以我破不了。”

  “所以呢?”李宇笑着问道。

  “所以我无能为力。你去告诉卜向空,他想怎样便怎样吧。若他真想坐那个位置,只要大家都通过了,我自也会将牌子交出去。”

  她竟然真的一下便放弃了,这等于是放弃了二十年的心血。我诧异地望着她,却不知该说什么。李宇倒是显得很平静,手指在牢房的栅栏上敲动了几下,然后忽然指着我说道:“你是不是以为,将他置于死地,古音就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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