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粉苏,王换是很熟悉的。粉苏这个人是有点不正常,而且让人有点讨厌,但王换不得不承认,粉苏一直对自己很照顾。
粉苏并不是对每个人都很照顾的,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王换才受不了粉苏的关照。除了非要说话不可,王换基本会躲着粉苏
。
眼前的板屋外面,那个穿着粉色衣服修指甲的男人,偶尔会抬头朝四周看一看。在王换注视他的时候,那个男人也看到了王换
。
刹那间,王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这个男人看见王换的时候,兴高采烈的给自己打招呼,那么王换觉得自己会疯掉。
所幸,这个男人看见王换,就和没有看见一样,低下头,继续修自己的指甲。王换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那个男人修完指甲,
再抬头时,发现王换还站在原地,于是就露出了一副鄙夷的神色,似乎还冷哼了一声儿,抬手拿起一个装着头油的小瓶儿。
王换慢慢的走了过去,在距离这个男人还有两步远的时候站住了脚。
男人翘着兰花指,从小瓶里倒出一点头油,很均匀的抹在自己的头发上,然后取出一面小镜子,左右照了照。头发抹了头油,
不仅香气扑鼻,而且油光发亮,男人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很满意。
“看什么看?”男人斜了王换一眼:“没有见过人梳头?”
“你叫什么名字?”王换的心,愈发的矛盾,也愈发的糊涂了,他听的出来,这个男人是一口地道的本地口音。
“人家叫什么名字,关你什么事?”男人似乎觉得王换是在搭讪,神情中更加不屑:“你这样的人,见得多了。”
王换有一点哭笑不得,但是,眼前所看到的情景,让他的心完全被惊疑充斥了,他相信,就算卫八在这儿,也说不清楚这究竟
是怎么回事。
王换看得出,这个和粉苏很相像的男人,对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好感。再聊下去的话,也聊不出个所以然,他站起身,朝着后面
的板屋望去。
在西头鬼市的时候,花媚姐每天都在这个板屋里,或者跟人谈生意,或者喝茶打牌。只要不是有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花媚
姐很少会离开板屋。
王换想要看看,这个板屋的主人是谁。
当他迈动脚步,朝着板屋走过去的时候,那个刚刚摸了桂花油的男人,站起身拦住了王换。
“我有点事情,和老板谈一谈。”
“老板不在。”桂花油很干脆果断的把王换拒之门外。
“老板叫什么名字?”
“你问的这么清楚干什么?”桂花油没好气的说道:“有生意,我们也不会跟你谈。”
“为什么?”
“不为什么,看你不顺眼!”桂花油说到这儿的时候,就忍不住开始咒骂,嘀咕。
通过桂花油的嘀咕,王换听出了些端倪。桂花油指桑骂槐,说南方口音的人,都不是好东西。曾经就有个南方来的人,跟桂花
油交朋友,骗了桂花油的钱,临走之前为了脱身,还专门在桂花油的饭里下了巴豆。桂花油拉稀拉到脚软,蹲到茅厕就站不起
身。
就因为这样,桂花油对南方口音没有任何好感。
王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能暂时离开,继续朝前走。在他转过身的时候,桂花油仍然在后面小声的咒,咒那个给他下巴
豆的南方人不得好死。
王换又一次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尽管腿上被掐过的地方仍在作痛,但他无法理解自己现在所见到的一切。
两个相隔万里的地方,都有一个鬼市,都有一样的板屋,都有一样的人的?除了做梦,王换根本想不出别的解释。
王换想着想着,停了下来,又转身走到桂花油那边。桂花油的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可能是因为王换的口音而勾起了自己的伤
心往事。
桂花油心里很委屈,他觉得自己当初为了那个南方人付出了一切,自己所能给对方的,也全都给了。可南方人太不厚道,走就
走了,还偏偏想出那样一个缺德的脱身之法。
在桂花油悲愤难平的时候,王换又站到了面前。桂花油抬头看看他,觉得面前这个人跟当初的那个南方人一样讨厌。
“刚才你唠叨的时候,我听出来,你当时被一个南方来的人给骗了。”
“关你甚事!?”
“你不是说,他走的时候,给你的饭菜里下了巴豆?”王换神色之间没有一点点波澜,很平静的问道:“我就是想问问,你吃了些
什么,把巴豆的药劲儿给缓过去的?”
果不其然,王换被桂花油狠狠的抽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抽的很重,王换没有躲闪,一巴掌贴到脸上,王换顿时感觉半边脸颊都
火辣辣的疼。他不由分说,拿起桂花油手里的小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透过镜子,王换看到自己的脸庞上有几道很清晰的指
印。
王换一声不响的转身走了,他的心情一下子变的非常复杂。到了这个时候,他完全可以认定,自己没有做梦。
可没有做梦,如今的一切,又该如何去理解?
他慢慢的朝前走,越走,越觉得眼前的情景是那么的熟悉,就好像在西头鬼市漫步一样。走着走着,王换的心里陡然产生了一
丝警惕。
七星滩水鬼肯定要拿自己开刀,而且,小白龙走的时候,也愤愤不平,小白龙不仅恨马王爷,肯定也恨王换。自己现在的处境
,是虚妄的吗?自己是不是走进了一个察觉不出的圈套中?
他不敢肯定,因为如果只是圈套的话,他的脸就不会火辣辣的疼。
这个狗镇,似乎有一种谁也形容不出来的魔力,孕育出了这样一个和西头鬼市没有太大区别的狗镇鬼市。
王换的警惕一产生,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很想马上离开,顺着自己来时的路离开,然后尽快返回狗镇。
但就在王换想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因为,他想到鬼市最南边去看看。
西头鬼市的最南边,是自己的卦摊。他想要看看,这个鬼市的南边,会有什么。
王换接着往前走,这一次,他渐渐恢复了平静,就和卫八说的那样,一件事既然发生了,那么不管这件事有多吊轨,多离谱,
自己总还要面对。他加了十万分小心,掌中刀就在手里,随时都能发出致命一击。
不过,这一路走去,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所有的商贩,所有的行人,都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不知不觉,王换穿过了大半个鬼市。在一片飘荡着烟土和卷烟的气息里,王换看见了一排板屋。板屋的外面,蹲着两个留着光
头的伙计。
这一定就是烟栏,烟栏的布局,和西头鬼市的烟栏几乎一样,甚至,连在外面招揽生意的伙计,也和苦田人似的,留着光头。
王换从这儿经过的时候,已经没有继续打听的念头了,他不想再去套这两个伙计的话,问问他们这个烟栏的老板是不是叫阿苦
。此时此刻,王换只想知道,这个诡异的鬼市里面,是不是也有一个卦摊。
王换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想起了之前自己一直追击的人影。人影长着一张和他一样的脸,而且,人影进入鬼市之后,就好像
消失了一般。
王换突然产生了一种自信,他已经能猜得出来,那个和自己几乎长的一模一样的人,现在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