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修篁看到这半卷残破的古籍时,觉得非常后悔。
古籍的另一半里面,有对这个丹方更为详细的注解。这个失传已久的丹方所炼制出来的丹药,没有绝对的长生效用,只是会减
缓人的衰老。等于说,也就是一颗能让人多活些年的丹药。
而且,这样的丹药有一个很明显的副作用,就是能让人失去生育功能。
路修篁是个道士,一直没有还俗成家,因此,他对有没有后代这一条,看的不是特别重。只不过,他看到这部古籍时,就觉得
自己之前十多年的时间等于白费,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这就好比一个人辛辛苦苦奋斗了十年,原本以为已经达到了目的,可后来再看看,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路修篁为此苦恼了好长时间,可是没有办法,这就是事实。后来,他重新振作,开始重新奋斗。
经过这件事,路修篁感觉,即便是上古那些久远的丹方,也只不过让人延年益寿,距离真正的长生,还有很远的距离。所以,
他开始从别的方向入手。
就是在这样的思维下,路修篁渐渐的注意到了那种白石头。
路修篁的伪冢里,是他徒弟的遗体,而且,在里面陪葬了一些没有服用完的丹药。后来,这座伪冢被人发掘。发掘伪冢的,是
当时势力比较强的几个家族。这些家族哄抢了墓中的东西。
卫八的家族,抢到了所有的丹药,还有一些资料。
说到这儿的时候,卫八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这笑意有些复杂,说不清楚究竟蕴含着什么。他又把目光投向远方,自己沉默
了一会儿,说道:“杜青衣想要我的命,我们的冤仇,就是那时候结下的。”
王换并不在意卫八和杜青衣的冤仇到底是怎么来的,他现在关心的,只是黄金骨头。
“那些黄金骨头,真的没有什么用处?”
“那只是服用过丹药的人所留下的特征,仅此而已。”卫八看看王换,说道:“当初跟你不熟,觉得你费心费力的找这样的骨头,
而且肯花大价钱,我就觉得奇怪,只不过又不想明说。现在熟了,我也不想让你在这条岔路上越走越远。”
“真的没用......”王换的心,顿时凉到了底,他不愿意相信,却又不能不相信,如果黄金骨头有用的话,那么卫家的人,人人都有
黄金骨头,卫八也就不会背井离乡,到遥远的西头鬼市去寻找错银套合铜牌。
“没有用,但这并不代表没指望了。”卫八拍拍王换的肩膀,说道:“这一切,都是路修篁留下来的,他生前还发掘了多少秘密,
现在不得而知。如果你想寻找生死,永生的秘密,就只能沿着路修篁走过的路去走一遍。”
王换的心很乱,乱的一团糟。但他已经明白了卫八的话,黄金骨头的传说,由来已久,只不过这些传说终究只是传说,从来没
有人去验证过。王换相信,常青老人并非有意的欺骗他,因为常青老人对黄金骨的认识,也只是从一些传说和古籍中记录的只
言片语而来的。
王换还清楚的记得,秀秀刚刚死去时,他在常青老人那里跪了很久。常青老人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了,才把黄金骨的传闻告诉
了他。
“比起路修篁,你还算好的,寻找黄金骨头只用了两三年时间,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王换抽了支烟,这支烟抽了之后,他的情绪冷静了些。卫八说的是实话,现在所要做的,不是沉浸在这些失望失落的痛苦中,
而是想方设法的去挽救,弥补。
弥补的办法,或许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路修篁当年留下来的秘密,全部发掘出来。
这也正是卫八想要离开西头鬼市,到西夏故地去的原因。
不过,这是个很艰难的过程。因为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路修篁被埋在什么地方,必须要慢慢的寻找。
这只是从一个艰难之中,跳到了另一个艰难之中,而且,这条路比原来的那条路,似乎更加难走。
但王换没有别的选择,他想要救秀秀,就必须要走这条路。
“回去吧。”卫八吃完了干粮,站起身说道:“为了给你看东西,让你彻底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费了这十来天的时间,你要真能明
白,也算没有白费。”
“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的天气慢慢冷了,到西北那边,会更冷,我还得着手想办法,跟背后的老板交待一下,可能短时间内动不了身。这些日子
,留在西头鬼市。”卫八一边走,一边对王换说道:“也不能闲着,在鬼市没事儿的时候,得想法子再去打听打听那块铜牌的下
落,能找到铜牌,那是最好的。”
王换知道卫八的意思,就是因为寻找铜牌有很大的难度,所以卫八才想绕过铜牌,直接去走路修篁走过的路。
还有一点,卫八没有明说,不过,王换也猜得到。卫八是想摆脱背后的老板,给别人做事,风险自己承担,好处和别人分享。
这种亏本的买卖,卫八不想做。
“我觉得很奇怪。”王换回想着和卫八相识以来的种种,认为他并不是一个乐于被人指使和控制的人。
“奇怪我为什么寄人篱下?很简单,还账。”
“还什么帐?”
“很早以前的事了。”卫八苦笑了一声,说道:“前几年,失手杀了人,被抓了,就是老板把我给救了出来,这个帐,怎么能不还
。早还晚还,都是要还的。什么时候还清,什么时候就自由。”
两个人顺着原路返回,等到了落马湖这边,卫八又戴上了那顶破破烂烂的小帽,遮挡住相貌。
所幸的是,没人认出卫八。他们重新由落马湖返回,几天之后,回到了西头城。
这十来天的奔波,对王换来说,似乎做了一个梦。但他还是庆幸的,如果没有卫八点破这一层,他或许还要在这条错误的路上
不停的奔走。
他的目标渐渐明确起来,那些黄金骨头,可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全力寻找的,是关于路修篁的线索。卫八是打算瞒着老板,
悄悄的到西夏故地去,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搜集那些铜牌。
卫八得到的消息,西头鬼市有一块铜牌,但这块铜牌在谁手里,目前不得而知。王换重新开始了西头鬼市的生活,每天照例出
摊。
西头鬼市慢慢的恢复了平静,七月十五那一战带来的余波,似乎完全消失了。十三堂还做着自己的生意,苦田人占据了一块属
于自己的地盘,不过,当时双方所约定的,依然作数,不管是十三堂的人,还是苦田人,都很少会跨过食坊,到食坊的南边来
,因为这是王换的地盘。
天气渐渐冷了,夜间的风有些凉。这天,王换和平时一样,在卦摊前坐了好一会儿,然后跟几个经常到西头鬼市的商人聊了会
儿天,这种聊天是有目的的,这些商人不一定都财大气粗,不过消息很灵通,西头鬼市乃至附近的一些地方的古行,没有他们
不知道的事情。
王换的重心放在了寻找铜牌上,他托这些人帮忙打听。因为都是老关系了,而且王换平时待人不薄,所以几个人都乐意帮忙。
送走了几个商人之后,王换想回板屋里躺一躺,但这个时候,有个中年男人在王换的卦摊前站住了,抬头看了看算卦的幌子。
王换不会主动招揽生意,但也不会拒绝客人,中年男人看了一会儿,又看到了王换,抬脚走了过来。
这个人大约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中等个头,人长的比较瘦,右边的脸颊上有一块青紫色的胎记。这个胎记是个很显眼的标记
。
“卜一卦。”
“想问什么?”
“问吉凶。”
“写个字,随便写一个。”王换把纸笔朝对方推了推。
中年男人拿起笔,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也显得有点拘谨。他琢磨了一会儿,然后飞快的在纸上写了一个太阳的阳字。
尽管这人写字的动作特别快,但王换在西头鬼市已经练出了一双火眼。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个中年男人为什么要写的这么快
。
中年男人并不是真的拘谨,他好像只是想掩饰自己的手。他的手上,多长了一根指头,这根指头长在小拇指的末尾,很小,很
细。
这是个六指。
王换看看六指写出来的字,又摸出了自己的两枚铜钱。
“你用的是什么卦法?先天卦?”六指好像很在乎卜卦这件事,在王换对方问道:“准吗?”
“不是什么先天卦,也不敢说包准,只是尽力而为。”王换看看两枚铜钱落在桌上呈现出的卦象。
这是凶卦,很不吉利的卦象。
“有一说一,我只帮人卜卦,卜算出来是什么结果,就照实说了。这是个凶卦,不吉利,你有血光之灾。”
“要紧吗?”六指紧张了一下:“能破吗?”
“我只卜卦,但是不能破事。朝那边走走,有个门口搭着一束艾草的木板屋,里面的老太婆卖一些香烛供品,另外也帮人破事,
但管用不管用不好说。”
六指低下头,想了一会儿,从身上取了卦钱,交给王换,说道:“另外再问件事情,西头鬼市这里,做古行做的最大的,是哪一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