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一出生就背了一个天煞孤星的命,虽然九十年代改革的春风已经吹遍了祖国各地,可是在西南边陲这个小镇依旧很贫穷,不只是物质方面,各个方面都很贫穷。
在我能说会走的时候在门外晒台上玩泥巴都不会有小孩儿和我一起玩,她们的家长看到离我近的孩子拧着他们的耳朵就揪回家了。
她们通常都是边走边骂:哎哟不要命了是不是,和她一起玩,再来找她就送给瘸子。
每次这样子,我都会抓着泥巴追着她们砸,成了不折不扣的小混蛋。
就这样,一直到了我六岁。
村子里的李仙娘说等我大一些的时候就拜她做继妈,奶奶考虑了这许多年,终究还是想明白了。
我背着这天煞孤星的名儿活了这六年来家里也没见出什么大事,除了我大叔上山掏蜜蜂窝时没留神掏错成了马蜂窝被蛰得半死不活之外,也就是我小姑姑和夫家闹矛盾,一气之下就跑回娘家住了,这一住就是三四年,小姑娘也变成了老阿姨。
六岁的时候我已经不像两三岁时那么傻玩鼻涕了,这时候我玩的花样可多了,唯一的缺点就是胆子大。
胆子大到什么程度呢,我会偷偷跟在我叔身后上山掏蜂窝,回来的时候被我奶奶的鞭子抽得嗷嗷叫,能够勇敢的承认错误,可是累教不改。
我一直坚信着枪杆子底下出政权,拳头底下出真理。
正月初七一过我也就进入了七岁,虚岁,奶奶一大早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两只老母鸡已经被她绑了脚扔在门口那儿扑腾,我抱紧了被子不放。
奶奶,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我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
棠棠,今天奶奶答应了李仙娘带你过去哩,你听话啊,等会奶奶给你拿年糕吃。她可没搭理我,嘴上说得很是漂亮,这被子一掀,我凉个通透。
嗷,奶,我冷。我唤了一声,奶奶摸黑给我套毛衣,一件又一件,我一脸呆傻的坐在床边给她摆弄,外套穿好的时候我的胳膊已经被撑起来,跟个企鹅似的。
外边天还没有亮透,出门的时候可真冷,屋子里已经够冷了,外边简直能冻死个人,风跟那刀子一样呼呼的往脸上招呼,蒙蒙的透着一些光。
村子里都是泥巴房,草木灰混着泥浆当水泥来砌石头墙,屋顶很高,上面盖着黑色的瓦片,四周都是很高的山,怎么都走不出的感觉,不过我也没想着要出去。
冷天风很大的时候,从那窗缝里吹进来,声音凄异,吓得人心里发毛。
我们住在村尾,山脚下,李仙娘住在村头,要走上好一段路才能到她那里,这里穷是穷吧,可人也多,上千口人,是一个大村子,隔壁就是我小姑姑嫁过去的村子,不过我是没去过的,太远了。
奶,我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她个子不是很高,走路却是飞快的,这时转头看我,妹儿,哪样了?
你慢点走,慢点走,我几乎是小跑的,有些埋怨,嘴巴一撅,我都快跟不上了,你走慢点,天黑我害怕。
没做亏心事,怕什么怕。她嘴上虽然这样说了,但步子也慢了下来。
村尾到村头要走一条水沟,旁边都是农田,田里还存了水,稍不小心就要掉下去,奶奶她还走得那么快,简直就是想要害我掉下去。
祖孙俩走了十来分钟才到了村头,有一家屋子亮着灯,估摸着是李仙娘家了。
奶奶上去推了一下门,一下子就推开了,老母鸡扑腾了一下子,我盯着鸡腿看了许久,觉得有些饿了,吧唧着嘴跟在奶奶后面,眼睛却是移不开的。
小慧,来啦。李仙娘喊了一声。
奶奶把我从后面拉出来,可我还是扭着头盯着鸡腿,她一拧我耳朵,妹儿,继妈喊你呢,怎么没礼貌呢,不知道答应人么?
哦,我这才恋恋不舍的转回头,却是龇牙咧嘴的被扭疼了,脸都皱成了一团,继妈,继妈,继妈救我。
好了好了,孩子还小。李仙娘果然上来护住我,把我往房间里带,奶奶面无表情的看我,我心中一虚,知道她是生气了,吐了吐舌头,再不敢做声。
一进房间我有些呆,因为在我家里我也见过,好像是仙堂,南北虽然略有差异,但是我也听过一些,北方叫出马,南方是出道,但各路神仙总归是一样的。
也不知道仙娘家供的是哪个大仙。
奶奶好像也懂这个,那为什么我还要拜个继妈呢,我有点想不明白,脑子里就只装了鸡腿,多想一点就觉得头疼的慌。
屋子里有一个老头儿,我认出他来了,住在中间家的那个蔡朗他的爷爷,往常村里有什么红白喜事都会喊他去帮忙,今天我认个继妈居然也把他请到了,我季海棠的面子也是挺大的。
我正沾沾自喜,奶奶随后也就到了,给我一把推过去了。
蔡爷爷。我傻不拉几的笑了一下,他抬头看我,脸上皱巴巴的满是沟壑,看样子比我奶还要老一些。
海棠啊。蔡爷爷眯了我一会儿,又转头看我身后,喊了一声,慧儿,你也来了,这娃娃一下子就长大了啊,昨天英娥给我交代了,我这过来帮忙了。
奶奶抿着嘴,谢谢老哥哥了,妹儿还劳您费心了。
李仙娘点了一把香,那味儿一下就出来了,呛了我一鼻子,张嘴就打了一个喷嚏,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妹儿是七杀之格,七杀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无情,妹儿如今正官太旺过于抑制,管得过分了倒是成了日主的小人了,这样对妹儿不好。李仙娘说了一句,奶奶也应了一句,我知道。
她接过李仙娘手中的香,淡淡的看我一眼,说:拜你做继妈,就是让这孩子能转七杀为用,若是好了就聪敏机警,若是不好
三个人都往我这看,而我压根儿不知道他们为啥用那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瞅我,还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只能低下头偷偷去瞧那只老母鸡。
李仙娘把手搁我头上,说得不轻不重的,小慧,有些话也说不明白,这孩子就出生那会儿出了点事儿,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
我出生时是出了事的,我妈没了,村里的人说是我克死她的,其实我心里挺难过的,我奶说我爸一看到我就想起我妈,干脆就走了,对了,我爸是个警察,那年头警察也是很神气的。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我知道,她应该和我一样,挺难过的。
来,开始吧。奶奶又推了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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