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东城的一片住宅区,四处都是低矮的平房,超过三层楼的房子五根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周围黑漆漆的,因为拆迁大部分的住户都搬走了,间隔几十米才能看到一盏路灯,不时有老鼠从街面上大摇大摆地穿过。
这里的环境比上次钱桂芳家还要复杂一些,巷子特别多,不注意就会迷路。而且上次张昊和张思琪去钱桂芳家是白天,大晚上一个人来这里还有点害怕。
远处的一家小卖部亮着灯,老人端坐在电视机前收看他喜欢的球赛,这让张昊心里多了些安全感。
张昊在丁字路口站着,不停地向四面张望,心下嘀咕:这报案人好死不死怎么把我约在这里,怪吓人的最后再等你两分钟,不来我就走了想玩手机打发一下等待的时间,却是发现手机一格信号也没有。
不多时一个沙哑的男声从街道的一侧传来,声音很急切却很小声:张警官、我在这边。
张昊循着声音看过去,男子正处于背光处,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人影,完全看不见容貌,而且他的声音十分特别,像是用了变声器、更像是停了水的水龙头,那沙哑的嗓音听得张昊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你不要过来!在安静了大概十几秒时间,张昊和男子异口同声说出了同样的一句话,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男子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心说:我不让你过来是怕你看见我的容貌,你不让我过去是几个意思?
张昊心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能来就不错了,这里黑灯瞎火的,打死我我也不过去。
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张昊想了想问道,通缉令上并不是他的手机号码,他得把这事先问清楚。
我认识你所以知道你的电话。男子解释道。张昊却听得有些糊涂,印象中并没有这么个人。
好了,你别瞎想了,我不让你过来就是不想你知道我的身份。我知道你要找的那个人在哪里。他绑架了一个女孩就藏在这附近的一间房子里,不过这人刚刚离开,你要解救那个女孩正是时候!
在哪儿?人在哪儿!
从这儿右转、然后直走,接着左转、门口放着扫帚的那家就是。男子将准确地址告诉了张昊,张昊要让他一同前往,男子说什么也不愿意,提醒张昊别忘了他的赏金,转过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张昊站在原地有点矛盾。
去?有危险怎么办,而且听报案人的意思黄宏刚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现在过去救张馨怡会不会打草惊蛇?黄宏要是跑了,以后要抓他就更难了。
不去?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张馨怡会遭遇不测、这不是间接害了那个姑娘了吗?张昊心想如果张云清在这里就好了。
不管怎样人命大如天,张昊还是决定先救人,他硬着头皮朝报案人提到的那个地方快步走去。
门口放着扫帚的房子,是这里了张昊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周围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月光也不太给力、能见度极低。
这是一间破旧的砖房,如今在农村也很难见到这么破的房子了。张昊蹑手蹑脚地接近房门,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到屋内有任何声音。
喂,屋里有人吗?张昊轻声唤道。
唔唔唔。
张昊心里咯噔一响,屋里不仅有人,听声音还被人堵住了嘴巴:你是谁、是张馨怡吗?别害怕、我是来救你的警察,你是不是张馨怡?张昊说完才发现自己糊涂,对方被堵着嘴哪能回应他。
不过张昊在说这话时内心却涌生出了一丝别样的自豪感,救人性命的警察是多么的光荣啊?而且张昊看过张馨怡的照片,这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张昊心想什么时候也轮到自己英雄救美了。
张昊见房门没锁,赶紧将门推开,在门口摸索到电灯开关立即打开,就看见一个女孩被反绑在客厅的椅子上,女子身上有一些轻伤,正眼含泪水看着他,眼神中透满了哀求的意味。
张昊的心顿时一软,上前先拔掉了塞在女子嘴里的丝袜,然后一边给女子松绑一边问道:你是不是叫张馨怡?
是、我是女子抽泣道。
张昊不再多说,继续给女子松绑,眼看就要将套在女子身上的绳子全部解下,张昊的手忽然僵在了原处,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发了疯似的往屋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陈队陈队、哥、亲哥、救我!
一直打不通张昊和陈江的电话,张云清便又打电话去跟王羽佳商量,心里总有点不舒服。上次去参加《老李夜话》十周年庆张思琪和王羽佳就出了事,这次李承辉又主动邀请他共进晚餐,张云清很担心会出事。
怎么会打不通电话呢,你多打几个试试?王羽佳提议道。
我试过了。
别太着急,陈江和张昊都不是小孩子了,陈江也是有些身手的。说起来你下午让他干嘛去了?王羽佳不解道。
我怀疑当日袭击你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张馨怡,也就是黄宏案失踪的最后那个受害者。张云清冷然道。
什么?电话那头王羽佳大惊,张馨怡分明是受害者又怎么会帮助一号凶手犯罪呢?
她不是帮助一号凶手,而是帮助黄宏,而黄宏又受一号凶手控制,所以张馨怡会听从一号凶手的指令来袭击你,幸运的是她没有得手。这只是一种可能性,所以我下午让陈江去调查张馨怡
张云清所说的其实是现实生活中罕见的一种情况,叫做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人质情结。
人质情结是指罪案的被害者对于罪犯产生的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
人性所能承受的恐惧有一条脆弱的底线,当受害者遇上罪犯,罪犯随时会取他的性命,受害者就会把生命权渐渐托付给这个罪犯。
时间长了人质吃一口饭、喝一口水、每一次呼吸他都会觉得是这个罪犯对他的宽忍和慈悲。对于绑架自己的罪犯,受害者的恐惧会优先转化为对罪犯的感激,然后变为一种崇拜,最后也下意识地以为罪犯的安全就是自己的安全。
像这样的案例在人类的罪案史上屡见不鲜,在国外甚至出现过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嫁给一个七老八十的连环杀人案凶手的事情。
张云清不确定袭击王羽佳的凶手是不是张馨怡,但他不想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尤其是现在在案子没有任何进展的情况下。
警方一直都在关注黄宏有没有和他的亲戚朋友联系,肯定在调查张馨怡方面会有所遗漏,说不定这一查就有惊喜,所以张云清下午让陈江去彻底调查张馨怡。那时候张云清心里的矛盾就是不想看到张馨怡从受害者变成犯罪嫌疑人。
原来是这样,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有好多罪案题材的电影都喜欢用这个梗,没想到现实生活中还真有。王羽佳道。
张云清正要往下说,陈江的电话忽然打到了他的手机上,张云清便跟王羽佳打了声招呼接通了陈江的电话。
云清,你在哪里来一趟吧,张昊出事了地址在那边没信号,好了过来再说
房间里弥漫着咖啡的浓香,慕星月像八爪鱼一般趴在床上,发出轻微的鼾声。慕晚晴的嘴角带着温暖的笑容将目光从妹妹身上收回来,之前接到张云清的电话,她没想到张云清会这么细心,还打电话来询问慕星月有没有安全回家,这倒是让慕晚晴心头对张云清多了几分好感。
当视线再次回到书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文件时,慕晚晴长长地提了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这些文件是一号凶手系列案的所有文件,里面有刑警队的调查报告、受害者的尸检报告还有很多是张云清的分析报告和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心理画像。
初来咋到,慕晚晴想要迅速吃透这个案子,但了解得越多、她的心头就越沉,就像压了一座山。
这案子太复杂、凶手太可怕了,目前已知的受害者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人,真正能显示案情复杂的还不是受害者人数,警方如今没有掌握到任何对一号凶手不利的证据,这才是叫人头疼的地方。
以前在专案组里刑警队看似与积案侦破小组是合作关系,实则一直都在听从张云清的指导办事。慕晚晴想要改变这个现状,实现刑警队与积案侦破小组真正的合作就需要她把案情吃透,甚至能找到张云清没有发现的问题。
至于谁破案,慕晚晴当然希望是她带领的刑警队,不过她也没有过分在意这方面的东西,不管是她还是张云清,都只有一个目的抓住一号凶手,全面侦破此案。
连夜查阅文件是一件乏味的事情,慕晚晴不记得自己喝过几杯咖啡了,她真希望有时能像没心没肺的慕星月那般倒头就睡,可她明白她肩头上的担子要比她妹妹重多了,好在这些年她也习惯了。
看着文件上那清秀隽永的字迹,慕晚晴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张云清给她的感觉一直在变化,刚接触时只觉得他是个小白脸,有一副不错的皮囊,慢慢地发现这个人有超越他真实年龄的老陈,而且心细如发。
单凭他写的这些字来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材料是女孩写的。如今信息化时代,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的人已经很少了,字迹虽然清秀,但笔力深厚,有一定的书**底。有人说:宋朝文化在韩国、唐朝文化在日本。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要让一个海归来教大家写书法,那是多么叫人悲哀的一件事。
摇了摇头,慕晚晴抛开一些杂念继续研究文件,思绪也渐渐沉入了案情中。不知过了多久,慕晚晴的眉头皱了起来,小嘴微张:张云清并没有发现这里是有一些问题的,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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