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页面因长久没有热源的触碰而黑屏，五条悟沉默着，当诊室墙上钟表的分钟开始走第四圈时，白发男生眼睫微颤，重新按开了手机屏幕，看着社交软件中最上方头像为一杯咖啡的联系人。
五条悟知道，他的情况可以说是刻不容缓，随时有丧命的可能。
以前他并不在意，无端的放任自己，拒绝服药。要是他命至于此，那就这样注定吧，怎样的来到世上，就怎样的离开尘世。
但现在……
——无性者活不过20岁。
……他忽然不想死了。
“……我有了朋友。”
一旦有了开头，接下来的话语也就像倒豆子一样的出来了。
“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高山梓是一位敬业的医生，在五条悟犹豫的时候并没有开口催促。但现在，既然患者有了倾诉的意思，那么作为一名医生，他需要引导患者吐露更多的信息。
“冒昧一问，这位朋友的性别是？”
虽然五条君用了他来指代，可生活中人们大多会用他来表示第三方不认识的人，真正的性别还需要进一步的询问。
五条悟：“是男性。”
杰无疑是男性。不是他这样……仅仅是外表接近男性的形态。
高山梓：“这样啊。”
五条君有了一位男性好友，而他的雌性荷尔蒙数值瞬间上升——很明显，五条君的心理内在发生了改变。
和外表看不出性别趋向的有马日生不同，五条悟一看就是男性，他本人也将自己当作男性，平日里用着男性用品，高山梓和其他相关的医生一直认为：五条悟未分化的原因是雄性荷尔蒙分泌不旺盛。如果到了十八周岁还没有分化，医方就打算给五条悟外部注射雄性荷尔蒙以催化他的分化。
但现在。
高山梓开始琢磨着自己对五条悟的称呼是不是得改成“五条桑”了。
医生把报告单递给患者：“最近，有发生什么事让情绪大起伏的事吗？”
五条悟接过报告单，草草翻看着，嘴上回答：“杰有喜欢的女生。”
高山梓觉得自己该庆幸他没有在这个时候喝水，不然可能会抑制不住惊讶而做出一些失礼的举动。
五条悟有三个月没有来检查了。但从两年多前来到东京开始，高山梓就是五条悟的专属医生，所以五条悟对这位医生，还是有着信任的情绪的。
仅限于医学上的事。
“昨天我和他聊天，他说他喜欢胸大的女生，还觉得鹤田很可爱。”
高山梓：“…………”怎么听都是正常男子高中生的谈话啊。
虽然没有特别介绍过，但高山梓已经听明白了，这位杰是五条君的男性朋友，而鹤田貌似是杰君喜欢的女生。
而且有一点……
高山梓：“杰君知道五条君的性别吗？”
据他所知，五条君一直是以男性姿态生活的。
五条悟再次沉默了几秒钟，才答道：“不知道。”
那杰君就是把五条君当作了男性友人，是单纯的朋友。
同为“男性”，朋友有了喜欢的人，情绪起伏会大到影响荷尔蒙的分泌吗……
高山梓双手交叉，微微弯下身子，拉近了与患者的距离：“为什么五条君在知道杰君有喜欢的人后，会不高兴呢？”
白发男生澄静的蓝眸有了微微的颤动：“……我不高兴？”
不对，形容错了。
高山梓换了个词：“不好意思，应该是情绪波动才对，是我的过失，将‘不高兴’与‘情绪波动’替换了。”
五条悟却没有理会医生的解释，他淡淡的点着头：“没错，我是不高兴。”
杰觉得鹤田可爱之后，知道杰喜欢胸大的女性后，他确实是有过一些负面情绪。
高山梓：“是朋友的占有欲在作祟吧，最好的朋友要是谈了恋爱，与自己相处的时间会减少。还有就是‘同性’的攀比心理，男生也会私底下比较谁更受欢迎吧。”
他以五条君是男性的前提下提出了这个看法，而如果是普通朋友的话……
“可以走到最后、结为夫妻、一辈子在一起的，只能是一对男女吧。”看完了报告单，五条悟将其放在了医生和他之间的矮桌上，转而撑起了下颌。
高山梓忽然注意到，白发男生的眼底有着一团浅浅的青色。
五条悟皮肤偏白，那一抹青还挺显眼。
“我昨晚想了很久，要是我成了女生……一个胸大的女生，杰会不会就和我一直在一起……”
但五条悟知道，自己已经发育出了男性的骨架，这个时候突然改变想法成为女性，外表绝对会是不伦不类的。
而且，他的内心也是偏向男性。
也许只是为了抗议要让他一定成为男性的五条家，他的身体才迟迟分化不出性征。
五条悟离真正的男性，只差临门一脚。
“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想法，没有付诸于实践的道理。我认为自己是男性，这点毫无疑问。”
医生安静的当着一名听众，当五条悟的话告了一段落后，他承接上这个话题：“人的一生中，不会只有爱人，还会有友人、家人。”
五条悟翻阅着他和夏油杰的聊天记录，道：“现在杰的时间只分给我、分给友人，家人暂且不论，要是杰真的谈恋爱了，和我相处的时间就不可避免的会减少。”
高山梓委婉道：“等五条君成为男性后，也会有心仪的女生。”
“不会的。”关于这一点，五条悟坦然道：“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的。”
他厌恶那个恶心的家族、三妻四妾的家主，要他也像这个家主一样生活，他宁愿摘掉五条这个姓氏。
还没等高山梓消化完五条悟这句事关家族的话，白发男生又来了一句：“可如果和杰一直在一起，我觉得我可以接受。”
如果杰可以接受女性的他的话，愿意和他结婚的话，那么他也愿意选择变成女性……
“杰”出现的频率，比高山梓想象中要高的多。
三个月前，五条君的口中还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医生开口问：“五条君，您与杰君认识多久了。”
五条悟：“杰是周一转校到我们班的。”
今天是周六，周一转校过来，一周都不到的时间……
杰君是，仅仅六天，就让五条君如此认同的友人。
“那么五条君再好好考虑一下吧，虽然雌性荷尔蒙的数值上涨了一大截，但距离分化阈值还有一定的距离。我的建议是：五条君需要自己做出决定，不要被外界所影响。”
“接着就是……”高山梓拿出了另一份报告，镜片后的眸子注意到了白发男生缓缓缩紧的拳头，“关于您心理方面的问题，我们再来聊一聊。”
……
夏油杰的名字被写进了值日手册，为了提前预演第二天的早值日，他今天来得很早，打算好好观摩一下。五条悟到班的时候，夏油杰正坐在他的位置上和旁边的黑川千秋闲聊。
黑发男生吊儿郎当的用手背搭着侧脸，微长的发扎起了一个丸子头，似乎是说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他狭长的眼眯了起来，弯成了月牙。
五条悟徒然一阵不爽，他快步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前，蓝眸带着冷意瞪了黑川千秋一眼，道：“这是我的座位。”
黑川千秋：“…………？”坐你位置的是夏油啊。
夏油杰和黑川千秋正聊到兴头上，不想就这么结束话题。于是他一拉五条悟的手腕，又一搂对方的腰悄悄发力，白发男生嘴里的惊呼还没发出来，他整个人就坐在了夏油杰的怀里。
高中男生表达友谊的方式非常“腻歪”，现实中他与五条悟没吵架时，也经常这么贴在一起。
就算是同人世界，大家也是男子高中生，黑川千秋虽对两个帅哥做出这样的行为有着想吐槽的点，但更多的还是惊讶。
什么时候五条和夏油关系这么好了？
夏油杰帮五条悟卸下了手提包放进桌内，打算继续向黑川千秋打听点鹤田阳的消息，他一点点引导着话题：“欸，所以你对五色同学……”
黑川千秋瞄了一眼安静的五条，做了个嘘的手势，声音轻了下来：“别大声嚷嚷啊……那又怎么了，五色小小只的多可爱啊，当然更主要的是……”
讲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再往后说了，只是用两只手在胸前画了个圆，表达出“**”的含义。
现在鹤田阳还没有来，于是夏油杰连续几次把眼神扫向了黑川千秋的后桌，示意对方透露点关于她的消息。
明白夏油杰意思的黑川千秋不负众望的给出了情报，他摸摸下巴：“鹤田啊，听女生讲，是有点怪的人……也不能说怪，应该是‘特立独行’吧。”
他们这一片周围还没有其他学生，所以黑川千秋还可以分享一会八卦：“鹤田经常会讲一些深奥难懂的句子，还非常有‘诗意’，女生们都猜鹤田是大小姐呢！”
“这样的吗？”
“是啊，漂亮是漂亮，但鹤田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就是了。”黑川千秋的个子不高，鹤田阳身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还坐在黑川千秋的后面，可见他俩的身高差是女高男低了，且大小姐的身份，也不是一般男生承受得住的。
话题到这里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但夏油杰轻拍了五条悟几次对方都没反应，他只好稍稍用了点力，掐上挚友腰间的软肉。
五条悟一个抽气，有些恼怒道：“……干什么啊！”
夏油杰上瞄到了白发男生红到滴血的耳垂，心想这个悟真得是单纯好懂。
“起来让让，我要回座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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