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众人陆续散去,黄南塘眉眼松动了些,摘下大帽头盔抹了抹脑门的汗,套着沉重的铠甲往沙盘桌沿上一坐。
“你刚刚怎么回事?几碗黄汤,可灌不醉神冥灵官。”
“被那东西缠上了,做了个怪梦。”陈酒捏了捏额角。
“怪梦?”
黄南塘略一沉吟,微微皱起眉头,
“感觉如何?”
“神清气爽。”
陈酒咂了咂嘴,又补上一句:“意犹未尽。”
那个龙血潭中沐浴的修长背影香艳无比,雪白的脊背,幽暗的背景,橘红的光线,跳跃的水花,美得宛如一副古典油画。可就在她即将回身的前一刻,梦境却支离破碎,用一句“敬请期待后续更新”把陈酒愣生生推回了现实。
“留个心眼,别玩脱了。怪物主动来接触你,绝对没安好心。”黄南塘提醒。
“我也没安好心,半斤八两吧。”
陈酒顿了顿,又说:“对了,那个达达尼昂长什么样,有画像么?”
“要这个作甚?”
“我在梦里头遇上了一个……额,类似NPC的人物,也是火枪手,也叫达达尼昂。这事不简单,我得弄个明白。”
“可我这儿也没有啊。”
黄南塘露出笑容,
“不如……你亲自去瞧瞧?”
……
【语言包(香囊外型)】
效果:佩戴在身上,可通晓十种欧洲常用语言。
品质:精良
【仲甫水丹(消耗品)】
李仲甫少学道于王君,服水丹有效,能步诀隐形,兼行遁甲。
――宋《太平广记》
效果:服食,配合【仲甫步诀】使用,可遁形隐身。
品质:精良
【仲甫歌决】
效果:独立技能/主动技能,配合消耗品【仲甫水丹】使用,可遁形隐身,维持时间根据技能契合度判定。
桌上摆着三个物件,一只刺绣歪歪扭扭的紫绢红绣香囊,一只小玉瓶,一张泛黄的朱砂符,手指捏上去,点点光粒逸散消湮。
“信道教么?”黄南塘问。
“可以信。”
“……”
黄南塘被这句回答噎了一下,伸手拿起那只晶莹的白玉小瓶,
“你不信道,步诀只有基础效果,喝一口能维持遁形十分钟左右。这瓶子里的水丹,大概是五口的量。”
陈酒接过玉瓶,拔开软塞往里头瞅,里头是飘着细碎光点的清亮丹液,仿佛把月光盛了进去。
“好品相。”
他眼皮一抬,似笑非笑,
“白送么?”
“当然。”
黄南塘指了指桌上的物件,
“我这人比较实在,请别人冒险办事,不会吝啬腰包。这三样只是添头,等你事成归来,我另有它物相赠,算不上什么好宝贝,四千点数总是值的。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请苦舟公证。”
四千点,在正常情况下,几乎相当于一次苦舟事件的奖励结算。
“我还没答应呢。”
陈酒摸了摸下巴,
“效烽燧堡旧事,在开战之前,去法兰西军队里尽全力大闹一番……上次只有两百红胡子,这次却是四千敌军,比起先锋陷阵都要凶险,千户大人,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啊?”
“好钢用在刀刃上,你是好钢,自然要往最险之处用。”
黄南塘摊开手,语气理所当然,
“当然,是个人就惜命,你若拒绝,我也不会强逼你以命犯险。”
“老黄,你这话讲的,可不像个领军的千户。”
“别开我玩笑了。”
黄南塘摆摆巴掌,“大家都是摆渡人,位面土著的一个六品官,值几两银子?”
“这事,我应下。”
陈酒袖子一挥,收掉三样东西,
“巧了,达达尼昂是我的任务目标之一,也好试着杀上一杀。”
“不容易。”黄南塘却摇头,“达达尼昂的蒸汽甲胄,列位第一档,胜过了我的【烛龙】……”
“那我更得见识一下。”
陈酒咧嘴笑了笑。
他倒是蛮有信心的,蒸汽甲胄再强悍,里头的人也只是凡人,总得吃喝拉撒,只要甲胄一脱,便是大好时机。
“方便的话,帮我抓几条舌头,审一审落雕谷的事情。若非落雕谷出了异样,法兰西人也没机会一刀戳我肺眼子上。”
黄南塘眼神阴沉。
来到这个位面多年,大仗小仗打了数十,比这更险峻更惨烈的战事他也不是没遇到过,但还是头一回面对如此窘困的局面。
明国在西伯利亚,有北海、雪山、阿库干等多个屯兵卫,光正兵便将近五万,加上辅兵余丁,单论兵力几乎是西洋八国的总和,近些年势力范围也一直在稳步扩张,挤压蚕食。
千户所落得如今敌众我寡摇摇欲坠的局面,不是明国势弱,也不是法兰西多么强横,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落雕谷上。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落雕谷这种终年盘踞着罗刹妖群的死地,是难以逾越的天堑,比之崇山峻岭、江河湖海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可能有活人过得来。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北海卫就算立即作出反应,援军集结与赶路都需要时间,而达达尼昂率领这一支奇兵脱离本部策应,依靠摩托和机车全速突击,也正是为了抢时间。
总而言之,不论远水多么解渴,在这两日内,在落雕谷与第三千户所之间的平原上,明军的战场局部劣势已成定局。
事情谈定,
陈酒准备离开,几步刚走到帐门,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一问:
“就我一个人去么?”
“就你一个。”
黄南塘点点头,
“宫商的能力方向不适合硬打硬冲,我给她安排了个随军郎中的身份。说来也奇怪,她一身辅助性质的香料类加持,又不像你这样精于厮杀,怎么偏要用武补子?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谁知道呢。”
陈酒耸了耸肩,就此离开。
帐外,熊二牵着一匹没有披挂的高大山丹马,递来缰绳。
“陈小旗,旗开得胜。”
“借你吉言。”
山丹马油光水滑,鼻孔喷着热烘烘的气柱,陈酒瞧着颇为眼熟,再仔细一打量,好像正是自己在烽燧堡用的那一匹。
他翻上马背,抚了抚马颈,
“走着。”
一人一马朝着城门绝尘而去,仿佛奔向了长夜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