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游走在晚清的乱世理工男

  这个时间点到了日本,李谕亦不得不见识,甚至参与到了一场在日本别开生面的大论战:

  以梁启超为代表的改良派VS以章太炎、胡汉民、汪兆铭等一众大佬为代表的革命派。

  梁启超的阵地是他的《新民丛报》,革命派的阵地则是刚刚成立的《民报》。

  正好日俄战争的胜利同样大大震撼了所有在日留学生以及旅日华人,大家围绕着中国未来的走向展开了旷世大论战。

  实话说,论知名度,革命派这一大帮子人虽然也很厉害,但目前他们加起来知名度也比不上梁启超,所以与梁启超论战反而可以提高革命派的知名度。

  李谕猜测他们肯定有这样的想法,巴不得和梁启超打一场笔战。打不过也无妨,反正自己的革命思想能够宣扬出去。

  《民报》刚刚发表了三民主义,接着又提出了六个办报方针:颠覆清政府;建立共和;土地收为国有;维持世界和平;中日联合;以及争取世界各国支持或者赞成中国的革命事业。

  其实这六条还是在深化三民主义。

  而梁启超哪,本来也有点革命思想了,但去了趟美国被康有为一顿臭骂后,只能遵从师命继续坚持改良,甚至说过:呜呼,共和共和……吾与汝长别矣!

  今年初梁启超发了两篇长文《开明专制论》以及《论种族革命与政治革命之得失》,后来合二为一,就是《中国存亡大问题》。

  这篇文章刊印了上万册,在日本广为散发。主旨就是竭力反对革命,而是应当先实行“开明专制”,然后再实行君主立宪。

  革命派在迎回“民国第一喷子”,上喷慈禧、下喷孙文、以后还要喷老蒋的战斗力爆棚的章太炎后,终于有实力可以和梁启超正面对线。

  革命派这边能出的人很多;改良派虽然人也不少,但其他人基本只能负责守家,梁启超一个人守三路。

  《民报》的发文,言简意赅,直击灵魂:第一,要革命,推翻满清;第二,要实行共和;第三,废除封建土地所有制。

  看到《民报》来势汹汹,梁启超不敢怠慢,亲自提笔撰文回击:

  “吾认为不必要革命。因为中国并不存在民族歧视与压迫;举国人民,在法律上本已平等。光绪皇帝是圣主,只要实现立宪,就可改变中国之状况,逐步使国家富强。

  “既然立宪之后,满汉可平等,则无需革命。且中国民智未开,贸然鼓动革命,只会引起暴民骚动,杀人盈野,甚至招致帝国列强之干涉,那将会亡国灭种!

  “……”

  一家酒馆中,章太炎找来李谕喝点小酒。

  李谕刚刚在东京帝国大学完成了一场演讲,赢得了很多师生的赞扬,一时之间日本的各大报纸都在宣扬李谕获得诺贝尔奖一事。

  甚至报纸上还提出了“日本国在军事上战胜白人,而李谕则在科学之道战胜白人”等等论调。

  总之现在李谕在日本国同样颇受欢迎。

  欧美并没有满足日本在战胜俄国后的条约,日本感觉自己在国际上仍然被欧美所孤立,小心脏备受打击,只能回头继续拉拢清廷。

  现在李谕的知名度可以说已经与梁启超不相上下,只不过两人所在的领域不同。

  章太炎当然知道李谕的能耐,所以把他拉了过来。

  酒馆中在座的还有胡汉民、汪兆铭、宋教仁、陶成章等。

  李谕见状笑道:“你们要是开会的话,我改天再来。”

  章太炎连忙把他拉过来坐下:“你可不能走,这么好的酒,要是没有你,就少了一半风味。”

  李谕说:“在座都是同盟会成员,我一个外人,恐怕会让你们不方便。”

  “怎么可能不方便?”章太炎指着在座的人问道,“你们方不方便?”

  胡汉民等人立刻说:“方便,方便!”

  “你看吧!”章太炎说,“他们都方便!而且我们就是希望有你这种既开明又是局外之人来参详顾问,并不是让你入会。”

  宋教仁则说:“中山先生说过,你在美国时已经与纽约的洪门大佬司徒美堂结为兄弟,我们不会难为先生。”

  李谕说:“好吧,我就在这坐着品尝美酒,听你们聊天。”

  章太炎笑道:“这就对了!快尝尝,这是我专门从上海带来的,比日本人的清酒有劲多了!”

  章太炎先带着喝了一圈酒后,才拿出了梁启超的文章,说道:“梁公的笔力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虽然他的理论漏洞百出,但似乎也不是那么好驳斥。你们认为如何回击?”

  宋教仁说:“简单,我们可以列举的论据太多。就说他所支持的满清朝廷,回顾这两百多年,满汉之间只有相屠之史、而无相友之迹,哪有什么种族平等?就算要和平相处,也不能让满人继续高高在上,这是畸形的制度。”

  汪兆铭说:“我同意渔父的话,满人根本不是我民族之一员,仇满排满是汉人天职!”

  “我也同意,”胡汉民则说,“但我需要补充一点,如果我们要革命,梁公所担心的西洋列强干涉不得不关注。所以革命需要克制,使之成为有秩序的革命,而不能像当年义和拳一般野蛮排外,我们要善守国际法,排满而不排外。只有这样,列强才可能保持局外中立,不会干涉革命。”

  “汉民补充得很好!”章太炎说,“我们要达到让洋人局外中立的目的,自己必须足够文明开化,凡是清廷和列强所定的条约、债务都可以按照国际法承担下来。”

  众人一致回道:“太炎先生所言极是。”

  李谕喝了一口热茶,心想,他们的总体思想没什么大问题,不过细节上如何处理就是难事了,毕竟这些人一点权力都没有。

  章太炎又说:“还有,梁公所提革命流血这点,我们如何反驳?”

  汪兆铭胸有成竹地说:“革命自然要流血,就算英吉利国与日本国所谓‘和平革命’的国家,也免不了杀人流血。”

  既然叫革命派,大家对这一点当然早就有了共识,宋教仁说:“就算不革命,每年被满族统治者残杀的同胞又何止百万?他梁启超怎么说?”

  章太炎点点头:“不错的论点,死于苛捐杂税之人更不可胜数。”

  章太炎是这些人里笔力最好的,在纸上写道:“革命不免与杀人流血固然矣,然不革命则杀人流血之祸可以免乎?”

  章太炎此时才问向李谕:“疏才兄弟,你认为我们所说可有纰漏?”

  李谕放下茶杯:“小弟不才,不敢多言。但也有一个小小的疑问,诸君如何举行革命?兵从何处来,将从何处找?”

  章太炎说:“此的确是关键之事,但我们所想是应先将理念捋清,将来才可继续考虑行动。”

  李谕叹道:“希望不要重蹈当年戊戌之覆辙。”

  次日,文章发出后,还没等大家缓口气,当天梁启超就又在《新民丛报》发表了关于君主立宪更合适的文章。

  梁启超写道:

  “中国之国情,必然不可施行共和政体,因为国人尚且民智未逮,没有做共和之国民的资格,更没有实行民主共和之条件。

  “而如欲开民智,则需清廷当下推行教育之举措。

  “中国如实行共和,必将造成阶级争夺,天下大乱。最终之结果,将是人民不得不将权力全都交由一人。

  “所以,革命绝非能得共和,而反以得专制!

  “与其共和,不如君主立宪;与其君主立宪,又不如开明专制!”

  这一点上,章太炎等人回击得很快,而且非常直截了当:

  “开民智,可以革命开明智,如此才可彻彻底底。如果寄希望于清政府,只能是缘木求鱼,一无所得!因清政府之所做,无一不是愚弄百姓。至于梁公所提之权力会集于一人,更是错误延伸,因为这并不是革命之路,反而是专制之路。”

  两边针锋相对。

  看得出,章太炎这边人多势众,论点更加全面且无懈可击。

  而梁启超只能靠自己,但他的脑子转得却足够快,笔杆子一竖,就开始继续驳斥:

  “诸位如果想要改变封建土地制度,可曾想到过程会遇到何种阻力,这将不止来自清廷,更有各地土豪地主。如果煽动土地收归国有,将会煽动无数流氓、赌徒、光棍、大盗、小偷、乞丐等一众人荼毒一方。

  “因此,敢有言以社会革命与政治革命共行者,其人即黄帝之逆子,中国之罪人也,四万万人共诛之可也!

  “中国自秦以来,贵族即已消灭,及至本朝,根株愈益净。借此之故,举国无阶级之可言!”

  梁启超的意思是想要把土地革命这种社会性质的革命与推翻满清这种政治革命区分开。

  但明眼人看得出,此时梁启超的论点已经有些前后矛盾。

  不过梁启超就是梁启超,又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引经论典,中西杂糅,把自己欧美之行时的所见所闻也都写了进去,总之几乎全都圆了回来。

  章太炎他们不甘示弱,继续反击:

  “社会革命的原因在于社会经济组织不完全;中国虽然不像欧美般贫富悬隔,但仍存在贫富之分,仍埋藏第二次革命的伏线。

  “为使中国将来免受第二次革命之惨祸,社会革命当与政治革命并行,以防出现法国巴黎公社此种暴民革命。

  “而社会革命的主要就是平均地权、土地国有!

  “未来实现民生主义的社会,将是富者愈富,贫者亦富!无有不平之阶级!……”

  李谕这几天都在看报,两边争得不亦乐乎。

  但实际上革命派很多论点至少此时看还是过于乐观了,有点理想化。

  不过李谕当然清楚,革命派必须要足够理想化,不然就不是革命派了,这就是伟大之处。

  章太炎这些人的很多论点与后世教科书已经有不少重合点,能在清末昏暗的社会下看到未来的曙光,很不简单。

  两边讨论这个层次,革命派已经渐渐占了上风。

  不过梁启超并没有认输,他还在坚持,只是肉眼可见的是支持革命派的人越来越多。

  梁启超有些无奈,给远在国外的康有为发去了电报,报告这边的情况,同时寻求康老师的指点。

  此时的康有为正在瑞典,他听说李谕在斯德哥尔摩买了一处小岛后,大胡子一吹,也买了一个岛。

  他甚至登上李谕的小岛看了看,顿时十分鄙夷:“不愧是黄毛小儿,根本不按建筑之精髓。竟以砂石兴建洋人之建筑,毫无情调,毫无情调!可惜这么好的小岛景色。”

  康有为豪掷三万瑞典法郎,在自己所买岛上开始兴建中式园林。

  不过瑞典哪里去找懂得中式园林的人,康有为只能亲力亲为参与到设计与建造中。

  好在瑞典这边景色宜人,各种草木、怪石找起来难度不大。

  康有为用英文指挥着几个工人:“NO!NO!NO!Put it here!Yeah!”

  他的女儿康同璧走过来说:“父亲,有电报。”

  康有为没有回头,说道:“保皇会最新的捐款单?他们动作还挺快。”

  康同璧说:“不是从美洲发来的,是梁启超。”

  “梁启超?”康有为停下手上的指挥工作,转过身拿起电报,“他有什么事。”

  康同璧说:“似乎是受到了日本一众革命派的围攻。据说在南洋的孙文以及黄兴都加入了论战,梁先生颇为吃力,他来电报向父亲询问对策。”

  康有为看过电报,知道了日本的情况。但他这几年一直在研究如何挣钱和享受生活,哪有闲工夫管这些“小事”。

  康有为沉默了片刻,对康同璧说:“给启超回电报,就说困难的时候,多想想衣带诏,想想光绪皇帝对我们的恩情,到时自然才如泉涌。区区革命派,何足挂齿!”

  康同璧还想再问问有什么具体点的嘛,康有为直接挥了挥手:“直接发吧……哎!NO,You are wrong!look me!”

  康有为继续埋头在了自己的新庄园建设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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