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无心诀所言,修炼之人能一时功力大增,与此同时,增加的功力越大,消耗的生命也就越发严重。想来平城百姓所描述的庄望剑一身血衣的样子,就是遭到了无心诀反噬而形成的。
按照这样下去,不出一月,庄望剑不需要旁人动手,自己就会力竭而死。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心突然硬生生的抽动了一下,这细微的疼痛将她从发现真相的喜悦中拉了出来。
她查出了庄望剑因何入魔,知道他将要死去,难道不该因此而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吗?
现在,她早就已经是杜王庄的人。她该做的,就是按照海烟的想法促成这整件事情。
可是,她真的能做到吗?海烟没有把这件事交给她来办,一定是因为她以前与庄望剑的纠葛而难以放心。
已经那么久了,她早就该下定了决心去按照母亲的遗书去做,可是这些年,她却刻意将自己从门派间的关系抽身出来,专门管理毒药以及生萧门。
她该恢复理智了。这样想着,脑海中却止不住的浮现出幼时的事情来。
他是庄望剑啊。
牵起她的手将她带离黑夜的人,背起她给她温暖的人,为她精心准备了生辰礼的人。怎么能轻易将这个人拽出记忆?
早就过去了的,早就已经成为假象了的东西,她竟还记在心中,未曾忘却。
他虽然最后弃了她,可她终究有些恩情是没有报答的。
最后一次,她告诉自己,这一次,她想办法救他。她必须要还清自己欠下的所有债务。下一次见面,他于她而言,便只剩下仇了。
庄望剑昏倒以后,脉象就一直凌乱不堪,好多次都快要到达极限,好在他的内力足够深厚,即使他昏迷不醒,也能护住心脉。
蓝田学医没有几年时间,自是无法驾驭庄望剑的病的。他们只能隔一段时间便停下来一次,由蓝玉为他输入一些真气以续命。
因此,抵达木蓝府在京城的小院子司明阁的时候,距离蓝田生辰已经有了五日之久。
司明阁是一处废弃的宅院,地处京郊,少有人过来。司明阁十分小巧,但上面是两层楼阁,下面是一层隐晦的地下暗室,用起来倒也十分宽敞。
由于庄望剑在路上好几次突然发狂,蓝玉没有办法,只能将他放在床上,然后将手脚用千年寒铁锁住,并且让烛天剑远离庄望剑,以求能控制住他。
做好了这一切,蓝玉便能安心为庄望剑诊治了。
庄望剑脉象紊乱,气息极其不稳,可蓝玉依旧能隐约感觉到他身体里那股蛰伏已久正蓄势待发的力量。就是那股力量,想尽办法夺走他的神志,促使他变成一个狂躁的魔头。
除此之外,他的身体还有中毒的迹象,只是脉息太过于紊乱,他一时无法断定。
唯有一事,他是可以断定的。
从平城到京城,他身上的那层血衣就不曾干过。为了防止旁人疑心,他还特意为他换上一身玄色的衣衫,可依旧掩盖不住那一直涌出来的血。
庄望剑这次入魔,几乎是以性命为本钱,获得了无人能敌的力量。他的身体上,有无数个看不见的伤口正在日益恶化,不停地渗着血水。
无论他身中何毒,首先要做的,都是将这一身的伤口愈合,否则庄望剑甚至等不到他查出解药就会因流血过多而亡了。
而治愈这伤口最好的办法,就是全身进行药浴。服药或是针灸都无法让这样多的伤口快速愈合。
于是这几日,蓝田根据蓝玉的配方,开始奔波于京城的各大药铺之中。由于需要的药量较大而且都是治疗伤口的药,她不敢在一处买齐了遭人怀疑,只能各处都买一点。
即使是如此,小小的司明阁突然入住了几个人,也让京城的一些人察觉了动静。他们的行动更加的受到了限制。原本想要暗中找来几个木蓝府的人的想法也暂时搁浅。
蓝玉在平城做过几年的大夫,医术了得。庄望剑这外面的伤口虽是严重了些,始终是皮外伤。
在平城治过了一个类似伤口的人,此次为庄望剑配药也简单了许多。加上庄望剑自身恢复力很强,只药浴过三次便效果十分显著。
也因此,蓝玉终于得了机会认真为庄望剑把脉。
外伤好了以后,他的脉息依旧十分乱,但是已经比先前好许多了。他仔细的观察着庄望剑的伤口,再回忆平城时他的样子,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
江湖上毒药丰富且新旧交替层出不穷,能留下来的,皆是毒中的佼佼者。而有的毒药,明明威力巨大,却会突然在江湖上消失。
这样的毒药,便是各门各派的禁药。毒药被禁,从不是因为它太过于狠辣,反而是因为在施用的时候,会对使用者产生可怕的反噬。
回想起平城的种种,庄望剑的样子,像极了在用鲜血施放毒药的工具。恐怕他早就被人种上了这种毒药,就是等着他失去神志的时候发出来,好让他背上魔头的恶名。
想到这里,蓝玉不敢再向下思考。取了庄望剑的血液,他便在粗陋的暗室中研究起来。
好在司明阁虽小,却有很多木蓝府珍贵的藏书。这书中不会有禁药的配方,但能给他解药的灵感。
这样的钻研,便花了整整三日的时间。
这三日过去,庄望剑中毒的迹象愈发明显,而平城再一次发生大规模瘟疫、死去过半的人的消息,则传遍了整个京城。
蓝玉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就不安的心更加的担心起来。
这分明是有人刻意为庄望剑掩盖,究竟是谁在背后做这件事?他是敌是友?将这件事掩盖起来,对他究竟有何益处?
而且,纵使这件事在普通百姓的耳朵中被掩盖了过去,江湖上的人也永远不会忘记,是曾经的武林盟主残害了他们的同门师兄弟。
更有可能的是,有人会因为这次的掩盖而对庄望剑更加的愤恨。
事情越发往未知的方向发展,他心中的慌乱越是被放大。他定下神来,看了看躺在那里不省人事的庄望剑。
这一切,都要等到他醒来才能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