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临风请媒往柳家提亲的时候,陶梦阮和司连瑾已经随着麟德帝北巡。
能随皇帝出行算是不小的荣耀,至少代表着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又多了些,不过大多数领着实职的官员自然是走不开的,反倒集贤殿这种纯文人的机构能多抽出几个人来。司连瑾虽然在集贤殿供职,但他也是靖国公世子,身上更有着东南平寇的功勋,但麟德帝也并没有给他安什么侍卫之类的职位,依然是顶着文官的职位,只需负责偶尔作一两篇诗文,记录一下皇帝的足迹。
身上没什么公差,司连瑾也不去揽什么差事,还真摆出一副游山玩水的样子,除了做几篇诗文应付差事,就陪着陶梦阮四处游玩,比起担着侍卫副统领的赵益宣不知清闲了多少。
皇帝出巡也会带妃嫔宫女,随行的大臣也可以带家眷,不过有未出嫁的女子自然不会同来,所以这一行当中,陶梦阮熟悉的也只得宁阳郡主一个,没事的时候两人便聚在一起说话。司连瑾比较清闲,每到了地方就过来接陶梦阮出去闲逛,宁阳郡主看了几回,天天看着赵益宣的目光都是幽怨的。
皇帝北巡的目的除了威慑北边的蛮族,还有体察民情的意思,时不时也要微服私访一番,所以走得并不快,到七夕的时候,才走到原阳城。原阳城是北方的一个交通枢纽,南来北往的人多了,也格外的繁华,才九岁的乐雅公主听说到了七夕节,便闹着去看,于是麟德帝大手一挥,在原阳城多留一日,过个七夕节。
七夕节是女儿节,当然也不是说嫁了人的就不能过七夕节,只不过七夕节人多,嫁了人的妇人不太好跟着小姑娘们出去挤。陶梦阮是头一回来到原阳城,虽然知道各地的节日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但陶梦阮还是想出去转转,这点小要求不算什么,司连瑾干脆利落的就答应了。
皇帝也不傻,小公主说要出去玩,皇帝不会拦着,但若是真的大大小小一群人涌出去,多半得让人盯上,所以皇帝也想到了化整为零的办法,他自己带着乐雅公主九皇子出去,除了当值的侍卫,其他人都可以自由活动。赵益宣原本也当值,但麟德帝还是心疼宁阳郡主这个侄女的,也放了赵益宣一个假,让赵益宣陪宁阳郡主出去玩。
原阳城的女儿会不如京城的盛大,但基本的形式和程序也差不多,司连瑾没有带陶梦阮去富贵人家的高阳街,反倒带着陶梦阮去了普通人聚集的平安街这边。两人从高阳街路过,再到了平安街,陶梦阮惊讶的发现,倒是平安街这边更为热闹些。
司连瑾见陶梦阮惊讶的模样,不有笑道:“这里跟京城不同,京城里富贵人家多,那各个衙署的小官品级不高也是官家人,七夕节也往富贵人家这边走,所以两边都热闹得很。到了原阳城这边,虽然也繁华,但毕竟比不得京城,相对来说倒是寻常人家更多些,所以这平安街这边的七夕会要更热闹些。也是原阳城离京城比较近,受了京城影响,这边的七夕会也分了两处,到再远一些,像富源城,就不再分两处了,女儿会都摆在一处,也十分热闹。”
陶梦阮点点头,道:“你知道的这样清楚,以前就来过这些地方?”
“来过啊!”司连瑾笑着点点头,“你也知道,我虽然领着集贤殿的职,但还有其他的身份,早几年的时候,这些地方就都跑过了,倒是南边去得少些,南边是赵益宣去得多些。”
陶梦阮点点头,先前司老夫人也提起过,司连瑾从十四五岁就开始在外面历练。像司连瑾、赵益宣一样的勋贵子弟,皇家不管是出于祖辈的功勋还是人才培养的考虑,都会特别培养。
平安街这边的女儿会跟陶梦阮在京城见过的还有些不同,这边没有设才艺比赛的台子,街边都挂满了各色的花灯,卖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和小吃,陶梦阮一眼看去,还有些卖艺的、唱戏的,甚至还有摆台子招亲的。
陶梦阮和司连瑾长得好,一进来就有不少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尤其是司连瑾,还有不少小姑娘将香包、帕子什么的往他脸上丢。陶梦阮走在他身边,沾了一身的香米分味,见司连瑾满脸不高兴还忍着的模样,拉着他走到旁边卖面具的小摊点上,抓了一个狼头面具递给他,道:“戴上!”
“……”司连瑾嫌弃的看了眼丑丑的狼头面具,七夕节上的面具大多是仙女一类漂亮的面具,也有些可爱的类似狐狸兔子什么的,狼头面具一般也就是半大小子拿来吓唬人的,摆出来也没什么人买。只是想到刚刚的情景,司连瑾叹了口气,还是结果狼头面具,挡住了一张招人的脸。
卖面具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见状不由笑道:“公子和太太长得俊,难怪旁人都争着看,太太要不要也买一个?”
司连瑾在挂着的面具当中扫了一圈,拿起一个母老虎的面具递给陶梦阮。
陶梦阮看了一眼,老虎的造型做得比狼头好看,头上还装饰了一朵花,大约是在注明是只母老虎,这是什么意思,说明她是母老虎的意思?
司连瑾的脸让面具挡了,露出的一双眼却满满都是笑意,低声解释道:“你想,你若是母老虎,谁还敢惦记你旁边的夫君!”
“……”陶梦阮翻了个白眼,好嘛,又是狼又是虎的,恐怕别人都觉得他们两个凶悍有暴力,肯定没人往他们身边凑了。对上司连瑾含笑期待的目光,陶梦阮终究是将面具带上了,她的脸原本就小,让宽宽的面具一挡,只看得见一双灿若明星的眼睛。
这下司连瑾满意了,付了钱牵着陶梦阮的手往里走,一路看热闹。
街上十分热闹,陶梦阮和司连瑾走了一段,有些累了,便寻了个小茶楼坐下来。店里的小二连忙迎上来,道:“两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咱们这里的酸梅汤是远近闻名的,这个天来喝,最是清爽解暑!”
司连瑾喝不来酸梅汤,不过见陶梦阮摘下面具,拎着面具扇风,显然是热了,便点头道:“端一壶来,店里有什么香甜的点心,也上两样来!”
“好说,客观稍等,马上就来!”店小二应了一声,飞快的就往厨房去了。
不多时,店小二便端了一壶酸梅汤来,另有一个水果拼盘,并两碟点心。这边出入的多是平民,茶楼的点心也远远不如陶梦阮寻常吃的细致,不过那一盘水果看上去倒是十分新鲜。
酸梅汤是冰镇过的,陶梦阮给司连瑾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下去半杯,总算消了些暑气,道:“这原阳城,也不比京城凉爽啊!我听说到了夏天,大多的地方都一样的热,若是到了太原也这么热,咱们不是白走这么一趟了吗?”
司连瑾只喝了一口润喉,接着拿了几颗葡萄,剥了皮喂陶梦阮吃。陶梦阮就着司连瑾的手指吃了一颗,司连瑾擦了擦陶梦阮唇边沾上的汁水,笑道:“按照以往出巡的速度来算,到太原的时候大约得八月初了,怎么也该凉下来了啊!”
“……”所以说,所谓避暑,其实就是把酷热都留在路上,于是就觉得凉爽了吗?
司连瑾见陶梦阮呆呆眨眼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当皇帝的,哪能真为了避暑出门巡狩啊,都是抱着威慑地方和边疆的目的出来的,当然不在乎实际的避暑效果了。
“那么热还要赶路啊!”陶梦阮端着酸梅汤又灌了一口,“我好像有些后悔了。”
“那你愿意四五个月不见我吗?”司连瑾手里捏着一颗刚刚剥好的葡萄,默默地塞进自己嘴里,表示自己不满意这个设定。
陶梦阮噗嗤一声笑了,剥了一颗杏子给司连瑾,道:“我这不是跟来了吗?虽然热吧,但是能跟夫君一起出门游玩,我也是喜欢的!”
两人歇过了,吃了些点心,便接着往街上走,突然前面乱起来,有人喊道:“糟了!走水了,快跑!”
本来七夕节街上人就多,这么一喊街上立刻就乱了,也顾不上看哪里走了水,街上的人四下里乱跑,被撞倒的更是不少。司连瑾反应快,连忙将陶梦阮护到身后,两人没急着逃走,退到屋檐下想看清怎么回事,却见一名男子拽着一名七八岁的小男孩往前跑,小男孩像是吓坏了,不愿跟男子走,还回头喊道:“姐姐、姐姐……还有姐姐――”
陶梦阮见状便以为是男孩子的姐姐还在里面,有些不忍的看了司连瑾一眼,司连瑾微微皱眉,又不放心陶梦阮。陶梦阮笑笑道:“没事的,我就在这里等你,再说,我也会武功的嘛!”
司连瑾想想,只是走水引起的慌乱,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点头往人潮里走。
陶梦阮就站在原地没有乱走,虽然觉得没什么危险,但人多,他们对这边又不熟悉,若是走丢了,还真不好找。街上虽然因为突然失火乱了起来,但陶梦阮看去火势不大,今日过节官府也是用心打点着,虽然有人受伤,但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只是惊吓了一回,人群还在慌乱,陶梦阮扫视了一圈,目光又回到那两人身上。
两人像是从火场里出来的,脸上都抹了黑灰,看不清模样,身上也有些狼狈,不过似乎都没有受伤。男孩哭闹不止,男子似乎没了耐性,将男孩提起来,一个手刀劈在男孩后颈,男孩两眼一翻,便昏迷了过去。
陶梦阮呆了片刻,不对啊,哪有这样救人的?便是赶着再回去救人,将男孩放到安全的地方就可以,何必将人劈晕了去?而接下来,男子并没有将男孩放下,回去救男孩口中的姐姐,或是送去医馆,而是抄起男孩子,趁着街上人多,飞快的往前赶。
这是遇到人贩子了!陶梦阮立刻反应过来,拔腿追了上去。虽然街上人多,对方又是一个成年男子,但陶梦阮毕竟是习武之人,想要追上并不难。很快,陶梦阮追到了男子前面,沉声喝到:“站住!放下那个孩子!”
男子刹住脚步,愣了片刻,将男孩子往陶梦阮一扔,迅速的钻进人群里。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分量也不轻了,又是被人用力扔过来的,便是陶梦阮练过武,也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这下子,对方已经早就跑没影了。
旁边围观的人顿时议论纷纷,都道这种日子最容易遇到人贩子浑水摸鱼拐卖孩子,得看好自家孩子才是。陶梦阮让男孩子撞得胸口发痛,吸了口气,想起司连瑾还在后面,只得抱起昏睡的男孩子往回走,街上这么乱,也只能回去再找当地的官府。
旁人还当陶梦阮是男孩子的姐姐,纷纷叮嘱陶梦阮看好了弟弟,陶梦阮呵呵地点头,走回原地时司连瑾正在东张西望的寻她,见陶梦阮抱着个孩子过来,先将人接了过去,道:“这是怎么回事?”
陶梦阮甩了甩酸痛的胳膊,道:“那个是人贩子,狡猾得很,把孩子丢给我就跑了!”
司连瑾对别人家的小孩无感,但不忍陶梦阮受累,也没有将孩子扔回去,只是看着瞬间染了一团黑的衣襟,脸瞬间就黑了一层。
陶梦阮见状便笑了,道:“这会儿乱着,也不好找他的家人,我们先带回去吧,回去交给当地官府就是了,丢在这里再让人贩子抱了去,我就白费功夫了。”
司连瑾沉着脸点了头。
原阳城是皇帝北巡必经之路,虽然皇帝北巡的次数不可能太多,但依然建了一个行宫,如今皇帝和随行的官员们都住在行宫。陶梦阮和司连瑾回到行宫时,里面灯火通明,几队侍卫正往外走,看上去气氛并不怎么好。
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司连瑾的常随等在外面,司连瑾将男孩子扔给他,道:“这是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