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几个都惊呆了,那木雕是用珍贵的香木雕成也就罢了,这份手艺却是求都求不来的。陶梦阮微微勾唇笑了,唐家三个表哥里面,二表哥手艺是最好的,将心思每年外祖父、外祖母得了表哥送的礼物,嘴上说他不务正业,其实一点都不妨碍两人显摆,若非时间太短,估计那花树都能自己开花。
“这个木雕就放在屋子里吧,每天灌点水,连香薰都不用点了。”陶梦阮笑着叫小满把木雕放到梳妆台边上,摆着好看,香味儿也好闻。
其他的都是寻常的小东西,要说贵重,当属葛姝送的,除了几匹贡缎之外,还有一套贵重的翡翠头面。贡缎葛氏收起来了,说是过了年给陶梦阮裁衣裳,那一套翡翠头面就放在这里,陶梦阮看了一回,她未出嫁的女儿家也戴不起来这么贵重的头面,叫人收起来,当压箱底的。
将礼物都看了一遍,陶梦阮叫碧云都收起来,打着哈欠便睡下了。
葛氏心疼女儿,特意嘱咐丫头早上不要打扰陶梦阮起身,但司连瑾一大早就上门来了,小绵还是急急忙忙的将陶梦阮叫了起来。
陶梦阮迷迷茫茫的睁开眼,听说司连瑾来了,道:“没事,世子怎么着也要多坐一坐的,我们慢慢过去就好了。”
“姑娘,世子爷可是姑娘的未婚夫,而且、而且奴婢见着堂姑娘往那边去了……”小绵催着陶梦阮起身,未来姑爷那样的身份,也陶梦然的出身自然是够不上正妻位置的,可若要做妾还是可以的,又是本家亲戚,姑娘还得顾着她几分,可不是糟心吗?
陶梦阮微微皱眉,人也清醒了些。且不说陶梦然是真有那份心思,还是纯属巧合,小绵作为一个丫头,对府上做客的堂表姑娘评头论足就不对。
碧云不动声色的将小绵挤开,向陶梦阮道:“姑娘既醒了,就先起身吧。虽然司世子嘱咐不要打扰姑娘休息,但毕竟是客,不好叫人久等。”
小绵抿了抿唇,有些不满,但见陶梦阮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不敢说话。
小绵的心思,陶梦阮也察觉了些,尤其是后来回到陶梦阮身边伺候之后,时不时撺掇着她给司连瑾写信什么的。她口口声声说为陶梦阮着想,但陶梦阮也能察觉到其中的几分私心。是人都有私心,当丫头的想要争宠、想要搏一个前程也是正常的,可小绵脑子不够聪明,陶梦阮最怕的就是她让人利用给自己捅上一刀。
“姑娘……”小绵见陶梦阮眯着眼睛看她,心里有些紧张,却安慰自己,自己是为主子着想,她跟主子是一条心的,换了别人只会想着将主子拉下来。
“小绵,我以为叫你做了好些日子的针线,你该明白些道理了,怎么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梦然便是真有什么不对,也轮不到你说嘴,如今家里人多,若是让人听了去,只会觉得我这个主子做的不好,连带下人都没有规矩。”陶梦阮由碧云服侍着起身,并没有回头,只慢悠悠的提了一句。
“姑娘,奴婢……”陶梦阮最后的一句没规矩吓得小绵脸色一白,连忙跪下,姑娘一向性子好,对伺候的丫头也极少说重话,她虽不聪明,也知道陶梦阮说这么重的话是真的恼了。
“这几日你就不要在我身边伺候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就盯着小厨房就是,也免得谁偷懒,少了热汤热水。”陶梦阮淡淡道,心里却下了决心,等家里的客人走了,小绵也该打发出去了,心气高偏还没什么脑子的,安分嫁人过日子或许还是救她一命。
“……是。”小绵不想去看炉子,但也知道陶梦阮真恼了,若是胡搅蛮缠,只会叫主子厌烦,老实领命下去,心里却想,主子与她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虽说罚了她,终归是别的丫头不能比的,总还能回来。
若是原来的陶梦阮,恐怕还真不会在意小绵的小心思,甚至还真会觉得小绵是为了她好。但陶梦阮不同,前世唐家也有雇佣的佣工,甚至作为武林世家,还有些世仆,但到了那个时代,佣工们虽然从事服务,但主仆的区分已经不太明显,他们提供服务,唐家付工钱,生命捏在主子手里的主仆关系已经基本不存在了。陶梦阮穿越这么久,已经基本习惯了丫头婆子一大堆伺候着的生活,但对于丫头婆子,陶梦阮的心态基本还是拿钱办事,姐妹一般的主仆情分基本是不存在的。
正因为如此,陶梦阮对于小绵一次次的不懂事并没有太失望,相反的,只是觉得小绵不称职,需要换掉这个岗位。之所以一拖再拖,一是一个丫头,还不至于让她太挂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小绵确实跟了原主许多年,只要小绵老实本分,她也不介意给小绵一个好的未来。
陶家人少,葛氏也不太讲究晨昏确定省,不过陶梦阮平时通常都会早起去葛氏那里用膳。今日是起晚了,小厨房也早就准备了早餐,陶梦阮简单吃了些,就带了丫头直接去见司连瑾。
大冷的天,司连瑾被安排在暖阁里喝茶。他知道陶梦阮昨日累了一天,今日怎么都要多睡一会儿,但磨蹭了好些时候,还是一大早就过来陶家等着,一面让人不要打扰陶梦阮,一面又希望陶梦阮早点过来。至于说自己跑来招待他的陶梦然,司连瑾皱着眉,想赶人,但这里毕竟是陶家,陶梦然也是陶家亲戚,他不好开口,让她在旁边站着,司连瑾又嫌弃,犹豫了片刻,果断的走出了暖阁,说要看看梅花。
陶梦然抿了抿唇,她当然没错过司连瑾垂眸时的那份嫌弃,见人直接出去看梅花去了,陶梦然也待不住了,转身离开了暖阁。
陶梦然之前一直表现出活泼爽快的样子,就像陶梦阮所看到的那样,对陶家以及比她更好的堂姐既没有羡慕嫉妒,也没有占便宜的心。大约许多人都会对这样的亲戚有好感,至少这些天陶家上下对她都十分友善,但他们不知道,这是陶梦然准备多时的结果,真相是,陶梦然嫉妒陶家,更嫉妒陶梦阮,尤其是陶梦阮高贵俊美的未婚夫。
同是一个家族里出来的,凭什么陶静轩高中进士官运亨通,她父亲却几十年连举人功名都拿不到?同是陶家千金,凭什么陶梦阮什么都不做,就是四品大员家的千金,将来还能顺风顺水的嫁入国公府?陶梦然不服,但也知道一切都是定局她若是表现出丁点的嫉妒,陶家都不会让她跟陶梦阮接触,若是那般,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进行?
陶梦然求的不是陶家高看一眼,或者在将来为她定亲事的时候出点力,而是靖国公府世子夫人,乃至日后国公夫人的位置。陶梦然倒不是司连瑾的脑残米分,也不是远远地瞧了司连瑾一回一见钟情,原因只有一个,她勉强能接触的贵族男子,就司连瑾一个。
陶梦然知道自家虽然靠着陶家庇护,做着生意,却没有划入商籍,但别说是京城,就算是扬州,一个陶家旁支的女儿,要么嫁入商家,要么就是寻常的读书人家,便是那名声尽毁的陶梦娟,靠着她做官的哥哥,也能比她嫁得好,她怎么能甘心!这次随叔父一家同来,是她舍了面子求来的,便是知道陶梦阮及笄,定了亲的靖国公世子一定会来。她早就想过,若是司连瑾能对她生起几分心思,那是最好,若是不能,陶梦然眸光暗了暗,目光落在远处走来的陶梦阮身上,那么就只能委屈这位堂姐了。
陶梦阮远远的走来,果然见到陶梦然在这边,便上前打招呼,道:“梦然妹妹,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陶梦然很快将神色调整过来,道:“习惯了早起的,也睡不着,听说司世子过来了,我想着阮姐姐还在歇,总不好叫司世子干坐着,所以先过来招呼客人……”
所以说,还是她的错喽!陶梦阮微微挑眉,陶梦然她没打算有多少交往,最近又忙着,也没怎么注意,不过这话说得,跟平时的活泼爽直很是不同啊!
“多谢梦然妹妹了,不过,世子呢?”陶梦阮没打算跟陶梦然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纠结,有那功夫,还不如陪司连瑾说说话呢!
虽然陶梦阮丝毫没有怀疑,并且一个字都没有多问,但陶梦然虽然将这些计划了许久,到底是头一回实施,总觉得陶梦阮发现了什么,莫名的心虚。陶梦阮直接跳过这个问题,陶梦然松了口气,又莫名的有些不满,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她连对手都不算?
“司世子说屋里有些闷,所以到后面赏梅去了,我这就叫人将司世子请回来。”陶梦然尽量保持着平时的语气道。
陶梦阮眨眨眼,觉得陶梦然今日突然蠢了一大截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她家,用得着一个外人去请客人回来吗?
陶梦然说完才发觉不对,心里有些懊恼,又暗自庆幸陶梦阮这个堂姐素来不是个心细敏感的,想来也不会发现。
“不用了,我直接过去吧!”陶梦阮觉得陶梦然有些不对劲,但一时也没什么头绪,不过难得跟男神约会,难道旁边还要带个电灯泡?陶梦阮微微的看向陶梦然:“对了,五婶婶昨晚还说今天要带梦然妹妹去买些土产,过两天好带回扬州,梦然妹妹还是快些过去吧,免得五婶婶到处寻你。”
“……”陶梦然是跟陶五叔家一起过来的,昨晚陶五婶也确实说过今日要去买些土产,不过不会那么早吧,昨天忙了一天,哪有一大早出去晃悠的,但终究不好在这上面拉扯,想着司连瑾这边大约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陶梦然干脆利落的放弃了,“我想着五婶不会那么早的,不过,我还是先过去吧!”说着,笑嘻嘻的看了陶梦阮一眼,睃了司连瑾那边一眼,嬉笑着走了。
陶梦阮让陶梦然恶寒了一回,心想着这个陶梦然大约真有那么些心思,好在两家往来并不多,关系也已经远了,日后远着些也就是了。
陶梦阮直接从暖阁绕出去,往小梅林里一看,咦,这是怎么回事?居然没人!
小满和小雪只当司连瑾在哪棵梅树后面,也没有跟上去,在外面等着,笑嘻嘻将陶梦阮往里面推,道:“姑娘快进去吧!奴婢们在外头守着,谁来了就给姑娘通报!”
陶梦阮瞪了两人一眼,直接走进了小梅林,果然,一进来阵法就运行起来,陶梦阮细细一瞧,分明是她与司连瑾梨花林里相遇时的情景。陶梦阮蓦地一笑,既然阵法一个样,司连瑾所在的位置大约也是一处,提起裙角移过去,果然,司连瑾站在一棵梅树下,仰头望着枝头带着雪的梅花。
陶梦阮隐藏着气息,靠近了去才猛地扑过去,抱住司连瑾,笑道:“我抓住你了!”
司连瑾其实早就察觉到陶梦阮的靠近了,即便陶梦阮天赋算是极好的,不到两年的功夫哪能跟他比,只是想知道陶梦阮想做什么罢了。没想到让陶梦阮猛地一扑,一时没有防备,竟带着陶梦阮一起扑倒下去。
江南的雪不似北方一般,纷纷扬扬能铺厚厚的一层,到了腊月天里,也就是薄薄的一层在地面上,这还是梅林这边特意留着赏雪,没有扫掉,别处早就没有了。陶梦阮没想到司连瑾毫无防备,心想这下怎么都得摔一回,没想到司连瑾也不知怎么做到的,一个翻转将她护在怀里,陶梦阮是一点都没有摔到,司连瑾倒是滚了一身的雪。
陶梦阮将司连瑾拉起来,拍着他满身的雪,好在这边留着赏梅的,这些日子大家都忙,也没有空闲过来走动,那雪都是干净的,拍一拍,只有几处雪化了,留下浅浅的印子,司连瑾穿的深色的衣裳,倒是不太看得出来。
“你分明能躲开的,怎么偏要在地上滚一回,出去让人看了,还以为怎么样了呢!”陶梦阮一面替他整理,一面皱眉道。
“我要是躲开了,你不是要摔下去了吗?”司连瑾抬起手,叫陶梦阮替他打理身上的雪,“再说了,谁敢盯着我看!”
陶梦阮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有些高兴,拉着司连瑾走进小梅林里唯一的一个赏景亭,与他坐着说话。
陶梦阮的生辰一过,接着就是小年了,司连瑾兄弟两个还要赶回京城,不过留了两日就往回赶,至少得赶着除夕之前赶到京城。便是扬州过来的几家亲戚,采买了些杭州的土产,便都收拾行装又要回去了。
往年陶静轩是要赶回扬州祭祖的,今年离扬州近了,可这段时间江南的事情理顺了些,陶静轩依然走不开,只叫陶少成夫妇带了孩子,加上陶少安赶回去祭祖。这边路不远,陶五叔等人也不着急,葛氏陪着买了不少东西,然后就慢慢的整理东西,算着二十三早晨走,晚间差不多就能到了。
陶梦阮及笄了,婚期早前就定了,在明年三月里,及笄之后就更不好出门了。陶梦阮对这个没什么意见,杭州的天没有京城冷,但湿气重,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加冷得刺骨些,这剩下的时间里基本都在寒冬和初春季节,能躲在屋里抱暖炉当然是最舒服的。
陶五叔他们二十三早晨走,葛氏在二十二晚间准备了家宴,也算是送行。宴席的事不用陶梦阮操心,自然有作为长媳的秦氏准备,陶梦阮就在自己屋子里,准备给陶家带了礼过来的堂姐妹们回礼,正在两个荷包当中犹豫时,小绵来报,“姑娘,堂姑娘来了!”
陶梦阮应了一声,顺手将右手里的一个放到礼物匣子里面,丢下另一个,道:“请堂姑娘等等,我马上就来。”
陶梦阮叫小雪看着还没挑好的礼物匣子,跟小满往前去见陶梦然,她的习惯一向都是不太熟悉的人不往内室里面请。
“阮姐姐!”陶梦然本来坐着,见陶梦阮过来,连忙起身上前,挽着陶梦阮的手,道:“阮姐姐,我明日就要家去了,今日炖了些木瓜雪蛤,给阮姐姐尝尝,这一别,也不知几时才能再见。”
“这话可不像我们这个年纪该说的,后头日子还长着呢!哪能见不着啊!”陶梦阮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在小几的另一边坐下。
陶梦然手空了,心里疑惑了片刻,难道陶梦阮发觉了什么?但见陶梦阮眉眼含笑的坐在那里,目光落在红木食盒上面,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她以前见陶梦阮的机会不多,但印象里也就是个毫无心机的小姑娘。打开食盒,陶梦然拿了个小巧的瓷碗,亲自盛了一碗,放到陶梦阮面前,道:“阮姐姐尝尝,这可是我最拿手的一样了,我姐姐出嫁前可喜欢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