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跟葛蕴的事,陶梦阮没法评论什么,若放到现代,妥妥的离婚。可在这个时代,像晋阳侯府这样的人家,没有那和离的,就只能这么熬着。刘氏大约是想知道葛蕴心里有没有她,可这个时代的男子大多含蓄,加上整个社会的风气,大多数的男子对女子的要求都有一条叫做善解人意,刘氏越是强硬,两人之间的沟壑就越大,到最后就无可挽回了。
只是作为一个女子,哪怕刘氏之前恶意针对她,见她这个模样也说不出活该的话。葛蕴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可在陶梦阮看来,一个男子,一个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的男子,不能给妻子安全感,本来就是他做得不好。但凡葛蕴能拉下脸皮,给刘氏一个保证,刘氏都不会偏激到这个程度。
葛婧呀叹了口气,道:“旁人都说三嫂那么闹腾,三哥纳一房妾室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我总觉得三嫂有些可怜。她跟三哥闹不对,可三哥每次被三嫂一吵,都转身就走,对男子来说,面子就真这么重要吗?”
面子能有多重要?有人看的比生命都重要,被人下了脸就要寻死觅活,可真要说起来,那不要脸皮的才是天下无敌,司连瑾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但葛婧能理解到这个很难得,陶梦阮点点头,道:“要说面子这东西,说它没用它确实一点用都没有,可有些时候你若不讲这面子,人家就能得寸进尺欺负死你。但有时候吧,你端着那脸面,半点不肯低头,最后除了面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是吗?”葛婧惊讶地眨眨眼,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那什么时候该要,什么时候不要啊!”
“打个比方,你看上了我手里的一颗糖,你只要开个口,我就给你了,可要是你心里想着,跟我开了口,我一定会嘲笑你,于是糖果被我送给兰表妹了。”
“……”葛婧和葛兰对视一眼,葛兰萌萌哒眨眼,“表姐为什么没有自己吃掉?”
“我又不喜欢吃糖,那是小孩子吃的!”陶梦阮翻了个白眼道。
“……”葛兰默默算了一下,她大概还能算小孩子,望着陶梦阮,道:“表姐,那个糖果我想吃的,你还有吗?”
陶梦阮楞了一下,将最后一颗糖果塞给葛兰,看向葛婧,道:“看,这下没有你的份了!”
“我又不喜欢吃糖果!”葛婧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辩驳。
这么一闹,之前的一点郁闷也消散了,阳哥儿还在家里,葛氏和秦氏都放心不下,在葛家用了午膳,就同葛老夫人告辞,要先回去了。这时陶梦阮才见到葛蕴新纳的妾室,算不上十分美貌,却有种温婉柔顺的气质,陶梦阮觉得,大多数男子家里有个凶悍的妻子,都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陶梦阮自己其实挺想做个温柔婉转的人,奈何三个表哥从小就能从各种角度激发她的暗黑属性,时间久了,她也不再强求了。好在,她没有像刘氏一样跟司连瑾胡搅蛮缠。
陶梦阮婚期近了,除了葛家,其他几家熟悉的人家都是葛氏带着秦氏走动的,陶梦阮就安心在家绣她的嫁妆。嫁衣她只需意思意思添两针就够了,公婆的见面礼却要亲手绣的,陶梦阮计算了一下时间,倒是还算宽裕。
二月初的时候春日宴的帖子就送到府上来,一般来说,定了亲的姑娘大多会将帖子给家中姐妹,让她们也见个世面,但陶家只有一女儿,也不存在让不让的问题,陶梦阮去年推了一回,今年再推有些说不过去,何况葛姝还是她嫡亲得表姐。
衣裳是葛氏早早准备好的,鹅黄色的底,银色的丝线绣了精致的花朵,配的草绿色的裙子,清新又漂亮,早春时候的宴会,为了应景,大家差不多都这么穿,也并不算出挑。葛氏明白得很,陶梦阮已经定了亲了,没必要打扮得出挑拉人仇恨,随大流不招忌讳就够了。
陶梦阮对这一身装扮也十分满意,叫碧云挑了几样相配的首饰,拿了帖子就出了门。
马车在离太子府不到十丈的地方突然停下来,陶梦阮险些磕到车壁上,小雪反应快,一把将陶梦阮拉住,才免了这一撞。
“怎么回事?”回过神来,小满向外面问道。
“回姑娘,前面两辆车撞上了了,小的一时没注意,险些撞了上去,让姑娘受惊了,请姑娘恕罪。”赶车的答道,心里暗骂前面的车夫不像话,这太子府门前,是能出车祸的地方吗?
陶梦阮从马车的暗格里拿了药膏,叫小满替小雪上药,答道:“那就等一等吧,应该很快就能疏通了。”像这种宴会,来的人多,路上发生冲突的也不少,不过真撞上的,陶梦阮还是头一次见到,何况在太子府门前,他们还是安静的等着前面解决了让路,没必要让人去催。
车夫应了一声,虽然也好奇前面怎么回事,但尽职尽责的没有动。
陶梦阮坐在马车里,也没有掀帘子去看,但她是习武之人,听觉敏感,何况前面闹得不小,多多少少也能听一耳朵。
春日宴来的都是未出嫁的姑娘家,陶梦阮熟悉的人不多,光听声音猜不出是哪家千金,不过听起来,似乎相撞的两个人本来就有仇,马车撞了一回,仇结的更大了。陶梦阮暗自摇摇头,就算真有什么仇、什么怨,也别在这种公共场合闹起来啊,别说这场宴会的隐藏属性,单单来参加宴会的姑娘,就有不少肩负着替母亲注意某个姑娘的重任,闹大了,别说要被太子府纳入黑名单,以后很可能嫁不出去的啊!
就在太子府门前出的事,很快,太子府的人出来调解,接着,道路通畅了,堵在后面的马车陆续行到指定位置,再由太子府的人引着往里走。
陶梦阮先去拜见了太子妃,葛姝正在接见难得出宫的两个小姑子,听到陶梦阮来了,连忙打发两人去院子里赏花。瑞雅公主年前已经嫁人了,这回来的是韵雅公主和怜雅公主,之前颂王府上怜雅公主差点将瑞雅公主和韵雅公主气哭的事,葛姝也知道,对于自以为聪明善良的怜雅公主,葛姝一点信心都没有,还是别碰上面比较好。
陶梦阮见到葛姝时,葛姝刚刚送走了两人,端坐着喝茶。作为春日宴的主办方,来客都要先见过葛姝,才算有礼,所以葛姝今天一大半的功夫都要坐在这里接见各家姑娘们。
见到陶梦阮,葛姝有些真心的高兴。当初,若没有陶梦阮的提醒,哪怕后面发现了不对,只怕也调养不过来了,嫁入太子府这么久,葛姝十分明白,不能生下子嗣尚在其次,若是身子弱,很多事情都只能被侧妃取代,一个病弱又没有权力的太子妃,人家愿意就养着,看着碍眼了,弄死了也容易得很。
“表妹,怎么这时才来,我可是等你许久了!”陶梦阮行过礼,葛姝便连忙将陶梦阮拉起来,在身边坐下,道:“好久不见,表妹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谢太子妃夸奖!”
“我们姐妹之间,不必讲究这些,表妹依然叫我表姐才是!”葛姝笑着纠正了一回,又问起陶家在杭州的情况。陶梦阮一一答了,外头又有人过来,葛姝自然没有空闲陪着陶梦阮聊天,命丫头送她到园子里去。
京城的二月,其实大多数的花都还没开,不过为了这春日宴,太子府自然是早早就在温棚里培养了许多鲜花,虽然放到外面开不了多久,但园子里一片姹紫嫣红,确实是格外漂亮。
陶梦阮才走到地方,宁阳郡主便迎上来,抓着陶梦阮的胳膊,道:“陶小阮,你回来了也不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你正在绣嫁妆,没敢打扰你,”陶梦阮一副老实模样答道。
宁阳郡主分明听出了取笑的意思,不就是说她绣活不好,比别人还费工夫吗?宁阳郡主也不恼,“母妃知道我绣活不好,旁的东西也不用我动,只要给越国公和夫人准备就够了!”
陶梦阮摇摇头,宁阳郡主的女红不好还是早些时候明晚烟无意间抖出来的,颂王妃曾经想扭转过来,但努力之后收效甚微也只得认了。如今要嫁人了,颂王妃也担心宁阳郡主被夫家嫌弃,还想过让绣娘替她做,只是想想宁阳郡主的本事人尽皆知,与其将来被发现了,让人笑话,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了,做得不好,那也是一番心意。
宁阳郡主对于自己的绣工是不抱什么指望了,只是想到谢清艳随她之后就要过门了,让人看她笑话实在不开心。
宁阳郡主的婚期定在五月,颂王是恨不得赶紧将宁阳郡主打包嫁出去的,但婚嫁这种事还要讲究合八字等等一系列问题,尤其到了皇家,程序上还要更麻烦些,这样算下来,到五月里,也就将将走完了程序,嫁姑娘刚刚好。
越国公府之前没想过求娶宁阳郡主,一来宁阳郡主的名声还是很有杀伤力的,二来,越国公出于担心自家妻子受委屈的层面,并不希望长媳出身太高。然而,在谢清艳搅出许多是非,还险些害死大儿子之后,越国公听长子提出迎娶宁阳郡主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不是看中颂王府的权势,而是想到,大儿媳妇凶悍些,才能压得住不安分的小儿媳妇。
陶梦阮一走小半年,宁阳郡主跟赵锦竹倒是混熟了,苏盈玉已经嫁人了,没有过来,宁阳郡主直接拉着陶梦阮去了她霸占的凉亭,赵锦竹正坐在那里吃点心。陶梦阮坐下来,扫了眼十步之内完全没有人靠近的凉亭,扯扯嘴角,道:“郡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又做了什么?”
“嘿嘿,你不是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心眼也没有用吗?我上次把谢清艳打了一顿!”宁阳郡主还是分骄傲的模样,“看着未来小叔子想打我又不敢动手的样子,简直太舒坦了!”
“……”陶梦阮看了赵锦竹一眼,你当着人家妹子的面,这么骄傲的说这话,真的不怕人家翻脸?
“郡主姐姐说的不错,我想打她很久了,但怕我娘哭,没敢动手。你是没见到,我二哥那表情,简直笑死我了……”赵锦竹听宁阳郡主提起这个,也兴奋起来,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自己动手。
“……”陶梦阮一时竟无言以对,宁阳郡主累累前科在前,做出将谢清艳打一顿的事,在旁人看来,也只能是宁阳郡主越发嚣张蛮横了,难怪那么多姑娘家都离她远远地,陶梦阮相信,跟宁阳郡主走得近的她和赵锦竹,也得分担一部分的火力。
太子府目前除了太子妃葛姝,就只有一个明侧妃,其他有分位的妾室虽然还有好几个,但这种场合里外招待的也之后太子妃和侧妃,其他妾室也就是在园子里晃悠晃悠看热闹。太子府的妾室与寻常人家的妾室自然是不同的,等将来太子继位,前途都差不了,别看来春日宴的姑娘们平日将家里的庶母嫌弃得不要不要的,跟太子殿下的小妾们倒是挺聊得来。
陶梦阮在杭州呆了快半年,虽然跟葛婧宁阳郡主她们有书信往来,但知道的事情也不多,这边没人敢过来闹腾,宁阳郡主便专心给陶梦阮解说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去年发生的大事不少,相对应的,朝中大臣们也都下意识的夹着尾巴做人,反正鸡毛蒜皮的事情少了不少,宁阳郡主说起来也就那么几桩。
第一件,便是太子殿下又定了一个侧妃,是礼部侍郎的孙女,陶梦阮没见过,不过之前听邢曼烟说过,是个柔弱的才女,看来,太子殿下比较喜欢柔美有才情类型的。第二件,就是宁阳郡主她哥,当初厌弃了谢芳艳之后,娶了个侧妃,发现没有谢芳艳,日子依然美好,于是短短不到一年的功夫,已经纳了三房妾室,又抬举了几个通房丫头,如今已经有一儿一女,儿子还是侧妃生的。
宁阳郡主说起这个还兴奋得很,她一向没什么追求,看着谢芳艳倒霉就开心,侧妃所出虽赶不上嫡子,但也不同于寻常庶子,谢芳艳若是不能生下子嗣,将来孩子不用记在她名下也能继承家业。宁阳郡主对兄长的侧妃罗氏也没什么好感,但相对起谢芳艳来说,至少没有仇啊!尤其是没有了她哥对谢芳艳脑残一般的宠爱,谢家如今低调得多了,想想就大快人心。
谢家是三皇子的舅家,原本谢芳艳嫁到了颂王府,还有颂王世子极尽宠爱,后来谢泽林又接掌了赵益宣羽林军中的职位,谢家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可谁知风雨无常,谢芳艳突然失宠不说,接着谢泽林又因为屡屡犯错丢了羽林军中的职位,虽然谢家人识趣的低调起来,但之前好的时候难免高调了些,尤其谢芳艳姐妹几个加上谢泽云,给谢家拉了不少仇恨值,这一来就有人落井下石。
宁阳郡主只提了几句,她是颂王府教养良好的郡主,哪怕再讨厌谢芳艳和谢家,也做不出背后说小话的事,只是怎么看都开心就是了。赵锦竹也开心,她对谢家的意见没有宁阳郡主那么深刻,但单单是谢清艳挑拨两个兄长,差点害死大哥,她对谢家就没有半点好感。至于为什么让赵益安好端端的在家待着,没受什么惩罚,那不是因为没有证据嘛!
赵益安小时候跟着赵益宣,长到十六七岁都安安分分的没出什么幺蛾子,看上去也老老实实的,可再老实,那也是自家人,朝夕相处的,赵家人哪能看不出那点不同来,何况赵益安本人还紧张得很不对劲。然而,赵益安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了坏事,心里也清楚一旦追究起来爹娘饶不了他,仗着证据都销毁掉了,父母问起就梗着脖子让拿证据。
本来越国公夫妇还不相信小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可见赵益安这个态度,一时就确定了,可没有证据是事实,就算亲爹亲娘还能直接打死他不成?于是老两口不仅记恨上了还没过门的谢清艳,还盘算着,等赵益安娶亲了,直接分家了事,免得小儿子再生出什么心思来。
赵锦竹学了些花拳绣腿,但自小安静乖巧的小姑娘一直没有将人打一顿这种想法,等见识了宁阳郡主的壮举之后,刚刚升起一股豪情,又被亲娘给泼灭了。温柔的娘亲说:“谢家那姑娘,郡主打得,你打不得,敢出去打人,娘哭给你看。”
赵锦竹郁闷了一段时间,依然想不明白,却被越国公夫人威胁到了,不敢打人。今日宁阳郡主和陶梦阮都在,赵锦竹便直接开口问了。
陶梦阮噗嗤一笑,道:“你当然打不得,郡主将来是长嫂,可你是小姑子啊!何况郡主前科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一条,你呀,要是那书呆子上门退亲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