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边的修士也不多,只是偶来落脚的几个,都坐在那边古松下的石凳上,正在谈笑,让背后荒败了的几片道观多出几分人气来,瞧见两人之后,几人谈笑的面顿时换做探究。
只是因为,这两个男子,实在俊美得不似凡人。
左边的,黑色锦袍,银发拿玉冠高束而起,松松垮垮的,额头鬓角偶有几缕垂落,衬出几分慵懒凌乱的美感来,一张面容七分邪美三分妖,精壮的身躯颀长,削肩窄腰,挺拔修美,那一双黑眸比这千丈高山还要凌厉深邃,让人不敢多加窥探。
而他身边的男子,也俊逸逼人,但却又是另外一种风格,准确一点的说,就是一个稚气还未尽数褪去的小公子,浅青色的袍子,比起他身边的银发男人来说,矮上足足一头,但身材依旧高挑,眉眼如画,浑身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灵气通透。
这样的人一个就已经是得天独厚了,一下子出现两个!
几名修士的眼神瞬间被吸引,竟难以挪开。
当然,跟在他们身后的武邑,因为长相问题,很残酷的被无视了,直接漏看了去。
沐天音想着还未和外公相认之前,还是男装打扮要方便一点,她想着自然也不叫沐天音,而是沐锦,她之前在北漠荒土用过的名讳,轻车熟路。
花重锦每每念叨这个名字,便心中荡漾,恨不得将她抱着狠狠亲上几口。
九千妖域有天河阻隔,几乎是全封闭的,更何况相隔亿万里地的西域圣土,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上是没人可以认出花重锦来的,但还是得以防万一,花重锦的发色和眸色都太惹人注意,极可能被怀疑,他们毕竟不想大闹仙宗,只是想找机会单独南鼎天而已。
所以,他稍微掩饰了一下眸色。
“应该再往西去百里,就会到天荒海了吧。”沐天音盯着日落的方向。
武邑点头,“是的,少夫……主子。”
空桑仙岛便是在天荒海中,亦是仙宗世代盘踞之地。
沐天音看了武邑一眼,又慢慢望向花重锦,浅声道,“这一片基本没有凡人的踪迹,之前那影子说,天荒海之外百里,修士都是不能乱跑的。”
花重锦嗯一声,点点头。
“那就只能先在这周围转转了……”沐天音可没闹事的打算,但是这请柬,她要上哪里去弄?思及此,她将眸光望向那古松下的几名修士。
“两位道友这是从何来啊?”其中一名瞧着似中年的灰袍男人率先开口。
沐天音顺势就迈步过去,霎时笑脸花开,像是见到亲人一样,自来熟,拱手连连笑道,“几位道友好,我和……我家哥哥,从中土大地过来。”
花重锦眉梢轻挑,哥哥?
嗯,情哥哥。
“中土?”灰袍男人与几名修士相互对视一眼,望向沐天音两人,“那可有点远啊!”
普通修士,少说也得十来年的时间,不过瞧这两人气质不凡,应该不是普通人,但他怎么听说中土大地上全部都是凡人,那边好像是没修真势力?
“可不是么。”沐天音笑着点点头,“那几位道友又是从哪来,到这儿作何?”
灰袍男人见这小公子模样俊俏,又没什么架子,不似他身边那位,让人看着都感觉瘆的慌,越发瞧得他讨人喜欢了,于是就打开了话匣子,和他你一句我一句的扯了起来。
“我们啊,是从西部三洲过来的,靠西域最西边了,荒凉地,哈哈。”
“我们是一起过来的,出来游历,见见世面。”
“我们也离开宗门,出来十多年了。”
……
沐天音长长的哦一声,一副志同道合的模样,“幸亏幸会。”
武邑在旁边站着,板着一张国字脸要笑不笑的瞧着自家少夫人忽悠人,事实证明,长一张纯良无害且天真无邪的脸是多么重要。
“小兄弟,那你知道最近的一件大事吗?”沐天音几个忽悠过去,对方直接便喊兄弟了。
沐天音依旧一副无辜样,浅笑点头,“你是指仙宗宗主大寿的事情吗?”她瞧他们的表情,继续道,“这事略有耳闻,我们正是来凑热闹的。”
“没想到小兄弟瞧着小小年纪,知道的不少,连仙宗都知道。”灰袍男人感慨,随后哈哈说道,“我们和你一样,趁着这个时候,来开开眼界。”
沐天音表情淡定,终于找到机会,委婉的问出了最要紧的话,“那你们有请柬吗?”
灰袍男人连连摆手,好似受到了惊吓一样,“那东西我们怎么会有,就是三门九教,七十二派的人,也不一定每个门派都能得到一张,更何况是我们。”
沐天音与花重锦暗自对视一眼,摇摇头,不是三门九教前来仙宗贺寿的修士。
没错,沐天音和花重锦是打算直接抢,到这边来看能不能遇到有请柬的,直接敲晕了抢劫,虽然这样不太厚道,但不是没辙么,这玩意儿再重金也买不到啊。
再扯了几句后,花重锦和沐天音也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瞧这方圆几百离,这儿估计是最好暂时落脚的地方了,守株待兔,迟早是会有人来的吧。
那几名修士继续聊自己的,这由仙宗开始,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沐家,自然又扯到了千余年前沐家的那场变故,这让本在闭眸养神的沐天音,缓缓睁开了眼。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一名修士好奇。
那灰袍男人呵呵笑,“我来这边游历好歹也有十几年了,真真假假的流言听得不少,多少知道一点。”
“那按照你这样说的话,沐奕还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家子。”另外一名修士感慨,“不过这最可惜的还是沐奕啊,最有希望成帝的奇才,就这样消失匿迹,没了音讯。”
“是啊——”灰袍男人长叹,“不过也有人说,好像被沐家关起来了,具体情况,沐家把消息封锁了,谁也不知道,沐家也不准再有人提,到现在,这事儿也基本被大家忘了,要不是仙宗宗主寿辰,我也差不多要忘是在什么人那儿听到的这个传言了。”
“依我看啊,这么久没消息,一千多年了,说不定已经死了。”
那敏感的一个‘死’字,顿时让沐天音的眉心紧紧拧了起来,直到花重锦的手覆来,她紧绷的身子才慢慢又放松下来,朝他弯了弯嘴角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我倒觉得,最可惜的是他们的女儿,叫什么来着……?”灰袍男人冥思苦想,还是没想起来,最后只能感慨着道,“若是那小女娃没死的话,有那样的父亲,母亲,真不知又会是什么样的奇才。”
沐天音垂眸,睫毛浓黑卷长,掩盖了眼中的纷繁情绪,霞光从松针缝隙落下,璀璨金色跳闪其上,在眼睑处留下浅浅的一排影子。
耳边的谈论声还在继续,但沐天音的思绪已经飘远了去。
外公一万岁的寿辰,父亲会回来吗?
沐天音心中刚冒出一点喜色,又渐渐沉了下来,按父亲当时的状态来说,就算是一千多年过去,他估计也清醒不到哪里去,知不知道日子还真是个问题。
得得得……
沐天音眼神也飘飘忽忽的,但没过多久,便被天空中传来的一阵“得得”似马蹄的声响吸引了,待她定眼一看之后,眼珠子轻凸了一下。
什么?
不是马,是一头驴……
只见得,一头灰不溜秋的小毛驴,被赶着“得得得”的慢悠悠从高空踏空而过,那坐在它背后的道袍灰衣老头也是沐天音熟悉的。
奇黄老道!
算不算是他乡遇故知啊?
沐天音心中“呵”一声,嘴角也跟着弯起来笑了笑。
那道袍老者灰衣骑毛驴,枯瘦如猴,眉毛花白似雪,扶着胡须,一边慢悠悠的过去,一边念念有词的摇着脑袋,“道可道,非常道也,道也,非也……”
老者半眯半合的眼泛贼光,一看就不是简单人物。
“重锦——”沐天音朝身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跟上去。
这老头儿还真是什么地方都能看见他,南海道洲赫赫有名的奇黄老道,一会儿出现在中土,这转个眼又在西域圣土遇到了,真是缘分呢。
她可不觉得,这牛鼻子老道会跑来这儿玩。
沐天音回想起自己在中土,骑着龙兽都被他追得上蹿下跳,三天三夜才惊险躲开的情形,现在有花重锦在身边,她自然不畏什么,这会儿竟生出了几分想要捉弄回去的心思。
花重锦哑然一笑,飞身跟着沐天音过去。
姜誉这正悠哉悠哉的遛着自己的小毛驴儿,见一片青色衣袍从身前飞落下来,凌空截住了他的去路,一时那双贼兮兮的眼中带出几分不满之色。
“哪儿来的毛小子,这么冒失,敢拦老道我的路。”姜誉撸了一下那真凌乱的白胡子。
沐天音咧嘴大大的笑开,“怎么,老道儿,这也没几年时间,就不记得我了,”沐天音做出一副自己真失败的失落表情来。
姜誉眉毛抖了抖。
别说,这小子的声音……倒真有几分熟悉。
------题外话------
还有人记得这骑驴老道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