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陈年旧事
,最快更新相门虎女:魅骨生花最新章节!瞭望台上搭了三角亭,下方置了把竹椅。
陈南轲坐在竹椅上,目光澄静,定定地瞧着前方。
高台之前,湾着一池子的水芙蓉,静静沉睡在阑珊灯火之下。
卿魅上了高台来,依着栏杆席地而坐。
她微微仰着头,银汉迢迢,星月无声。
“传说羌人擅巫,能生死人,肉白骨,易容貌,”
说到这里,二小姐眉眼一低,含笑看着面容消瘦清冷的男子,“转性别。”
陈南轲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红色打底的衣衫本是张扬,却偏偏用黑线勾着沉稳内收的竹纹。而本该戴钗插花的满头乌发,只用缎带素簪捆在头顶。
“那么,”消瘦男子微微倾身,嘴角浮出冷笑,“二小姐是起死回生,还是改容换性?”
卿魅将头一歪,笑问:“如果都是呢?”
“那小生可要麻烦二小姐引荐,向这位圣手讨教一二。”陈南轲笑着回身,仍旧将目光眺向满池睡芙蓉,“页云的身份,二小姐查出来了吗?”
卿魅摇头,“这小子满口谎话,是个刺头。”
远处传来声响,二人循声望去,见三两灯盏靠近,知道是差役回来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带着页云离了去。
卿魅仍是带着页云策马而回,至相府后门下了马,页云忽的拉住了卿魅袖口。
“你把我留在相府,究竟想做什么?”少年压着声音,褪去稚嫩,空余苍凉。
卿魅回头瞧着他,只看到少年一头密发。
她想了想,问:“你带着那把剑,想要杀谁?”
少年猛然地一抬头,满眼震惊与惶恐撞入卿魅眼中。
男装女子轻蔑地一笑,“你这样子,除了自己,谁也杀不了。”
“你能帮我!”
页云紧紧地拉着红色衣袖,好似濒临死亡的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那根救命稻草,随着二小姐的动作,缓缓地从他的手中抽走,只留了一把空气,以及一个犀利的问题。
“我凭什么帮你?”
少年两眼茫茫,松开了手。
对呀,萍水相逢,甚至两人之间还有隔阂,这个不像女子的女子,凭什么来帮他?
‘嘎吱’声响,木门开启。沐玉将二人迎了进去。
一夜无话。
翌日,卿魅起床吃了早饭,正由沐玉帮着上药,叶嫲嫲又来了。
老婆子完全没了前两日的盛气凌人,弯着腰赔着笑,说:“相爷让老婆子来教二小姐规矩,若是迟迟没见效,老婆子受责罚是小事。传出去叫人笑话相府,反倒是不好了。”
她说话时掀着眼皮,时刻注意二小姐的反应。
见二小姐趴在榻上阖眼养神,神情无任何异样,便继续说:“二小姐这样聪慧,想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不若,每日抽半个时辰出来,如此一来,耽误不了二小姐,老婆子也好向相爷交差。”
卿魅招了招手,笑说:“嫲嫲客气,具体时间,同沐玉说罢。”
得了肯定回答,叶嫲嫲便乐颠颠地去了。
等外头没了脚步声,卿魅才说:“我懒怠同她周旋,每日饭点来说说也便罢了。”
沐玉应下,又问:“二小姐今日有何安排?”
卿魅想了想,说:“宫里也没有应酬的,王家的事也了了,倒是真的没事儿做了。”
她懒懒地掀起眼皮,转头冲着沐玉笑,“不如姑娘替我想想。”
沐玉替她将衣衫拢好,收拾着桌上的瓶瓶罐罐,说:“二小姐毕竟是闺阁女儿,正经该学些针织才是。”
卿魅翻转身子,仰躺在榻上,抬起自己双手看了看,笑说:“缝尸体倒是挺利索了。”
沐玉回过头瞧了瞧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放弃了说服二小姐的想法。
卿魅起身,自个儿扯了扯衣衫,翻了本书靠窗看着。
窗外便是花圃。
灰衣少年蹲在晨光中,手里提着花洒,正认真地浇着一丛蔷薇。
“哎哟喂小伙子!”一旁婆子边跑边喊,“晨间雾水这么大,哪里还经得起浇水呀!”
言罢,夺了页云手上花洒,换给他一把铲子,说:“把花圃里的杂草除一除罢。”
少年拎着铲子站了半晌,终于认命地蹲了下去。
卿魅索性丢开书去,倚在窗口看他。
过了会儿,沐玉上前来回说:“才刚刘嫲嫲去买针线,听说叁宝斋的案子又有翻转,又有人投案自首了。”
卿魅略略想了想,料到投案的必定是楼大,又问:“陈大人怎么判的?”
沐玉回说:“说是刑部的文书已到,案子结了,若再有委屈,便要去敲章华门前的登闻鼓。”
“惊扰圣听,已是死罪。”卿魅轻轻一叹,“纵然情深似海,不拘择个崖子殉情也就罢了。更何况,楼小青名义上还是楼万宝的义女,未出闺阁的女儿,传扬出去,今后也做不得人了。”
沐玉看着她,神情古怪,默了一会儿才说:“刘嫲嫲说,那男人见翻案无望,一头撞死在衙门口了。”
卿魅微微惊讶,也不知想了什么,目光仍是定在页云身上。
见少年只顾埋头苦干,顿觉没趣儿,便将书丢给沐玉,自个儿从窗口翻了出去,往花圃行去。
沐玉在后头喊:“仔细让人看见!”
卿魅头也不回地摇了摇手,行到花圃外头停下。
满花圃的蔷薇花开的正好,页云蹲在其间埂子上,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是她,冷哼了一声,仍旧转了头翻弄土地去。
卿魅撩起衣衫下摆,刚要席地而坐,想着沐玉刚才的话,只好负手站着。
“关于洪利本的死,你有什么想法?”
少年闻声,手上动作微滞,随即冷冷地回:“不知。”
卿魅仍是说:“如果真是伺机报复呢?说不定,还能将那桩陈年旧案翻出来。”
页云将铲子插进土里,回头望着花圃边的人,紧紧皱起眉头。
好一会儿,他才说:“二小姐不是不多管闲事的吗?”
卿魅笑道:“闲事不管,闲话听听也无妨。”
页云瞪她一眼,仍旧回首劳作。
闷了好一会子,才说:“那年我才四岁,多数事记不真了。只知道当时有人送了圣旨来,说是戚家军谋反,要顾家派军阻截,谁知……”
他话说到这里,声音已然哽咽,泪珠子直往下滚。
少年倔强地抬袖拭泪,那眼泪却是源源不断的,倒把张干净白脸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