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化县在后世是海南省昌江黎族自治县,汉人都集中在海边县城附近,远没有黎族人口多,石碌镇里只有几百汉人,矿区一带还是原始状态的不毛之地,在这里开矿建厂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大工程。
但这里蕴藏着丰富的铜铁资源,李四组织人手初步探查,已经发现了好几处巨大的地表矿,以现有的技术手段进行开采,一百年也未必能采完,为了开发这个巨大的宝藏,所有的困难都变得微不足道。(石碌铁矿是中国最大的露天富铁矿,平均含铁量42%以上的磁铁矿储量将近三亿吨,还伴生着钴、铜、镍、银等多种矿石。)
地表矿的开采并不难,矿工只用原始手段挖掘,不需要用任何机械助力,每个人一天就能采出几吨矿石……开发石碌铁矿的关键难点在于矿石外运,由于昌化县一带不产煤,所有的铁矿石都要运出山区进行冶炼,矿区到海边的直线距离虽然只有五十公里左右,但是地形复杂,没有可供车辆通过的大路,运不出多少矿石。
“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往昌江修一条路,然后从水路出海。”
李四摊开一幅地图,在上面指指点点:“从石碌到水尾,然后翻过俄岭通到叉河村,然后再走陆路到昌江老烈码头,这是最合理的路线,这一路总共要翻过七个山头,架三座桥,中间还要通过水路转运,总长度大概在五十里上下……”
在地图上,从石碌到昌江的直线距离只有二十多里,但这个年代既没有穿山隧道,也没有高架桥,李四规划的道路在山沟里转来转去,长度整整增加了一倍,但这个计划已经充分利用了昌江水道,大幅降低了工程量,如果修一条直达海边的道路,难度是不可想象的。
虽然如此,篆姬也被吓了一跳:“五十里?这条路不得修上两年?”
李四笑着摇了摇头:“用不了那么长时间,这一路大多都是黎民的山路,不需要开山挖洞,只要把路拓宽垫平,如果人力足够的话,最多半年就能完工。”
“半年能修完?”篆姬还是不信。
“没问题,你回头去香港看看,那里现在已经大变样了,码头、道路、房舍都初具规模,那些吕宋猴子就认皮鞭,干起活来还是挺好用的,大不了再给罗经受几千两银子,多抓一些吕宋猴子来卖命,肯定能在半年内把这条路修好。”
海盗出身的罗经受从吕宋和越南抓来了很多劳工,每人的成本平均不到一两银子,被当做奴隶使用来建设香港,这些劳工在恶劣的条件下进行高强度劳动,生活条件很差,死亡率极高,但香港的建设速度也快的惊人。
篆姬默然无语,心中略有些不忍,但没有多说什么。
石碌矿区的条件比香港还差,为了修好这条路,李四准备进行死亡式建设,用几千条人命去填平沿途的沟沟坎坎,而且修路只是一个开始,石碌铁矿投入生产后,肯定还要用那些吕宋劳工来采矿运矿,经年累月之后,这座矿山周围必将铺满累累白骨。
“只修一条土路吗?下雨怎么办?”篆姬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海南是海洋性气候,一年四季的雨水都很多,土路被雨水冲泡就没法用了。
“天气好的时候多运些,下雨就歇着,这条路修好之后还得养护,起码得配上百十个人,下雨后把路重新垫平,慢慢再铺上石头,肯定会变得越来越好。”
李四笑着说道:“修这条路其实不算什么,后面的事情才真正麻烦,矿区、码头、铁厂都要一样一样建起来,车辆、器械、船只、粮食给养,人员调配,安全护卫,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小妹远来辛苦先歇息两天,然后先管着筹建铁厂的事情吧,总不能等矿石运出来了,却迟迟不能开炉炼铁……”
开发石碌铁矿是一件关乎楚勋集团命运的大事,相关的详细计划都要送到汪克凡那里审批,但汪克凡到底远在湖广,很多具体的事情还要李四拿主意,这么大的摊子铺开之后,千头万绪忙碌之极,李四虽然有楚勋集团的官员相助,也忙的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这才把篆姬召回广东帮忙。
“铁厂准备设在哪里?昌化县还是香港?”篆姬问。
“汪军门早有明示,铁厂和铜厂都要放在香港,南海这边红毛夷一直不安生,昌化不能派太多的守军舰船,况且生铁冶成之后,还要送到各地匠所加工才能制成铁器,昌化这边吃不下这么大量的生铁。”李四非常兴奋,等到初步投产后,这座矿山一年就能产出几百万,上千万斤铜铁,再也不用为银子发愁了。
“大哥先别高兴得太早,这件事恐怕要缓一缓。”篆姬却突然泼了一瓢冷水。
“为什么?”李四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
“汪军门那里急缺粮饷,需要咱们在两个月内筹措十五万两银子。”篆姬拿出一封汪克凡的亲笔信。
楚军是后盾和基石,在楚勋集团中优先级最高,任何事情都要为其让路,李四听说楚军缺饷,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接过信匆匆看完,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十五万两银子实在太多了,要是三四万两的话,想想办法还能挤得出来。”李四不愿拖延工期,想找出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小妹倒有一个主意,不如把皇商的生意让出去三成,就能借到十五万两银子。”篆姬早有考虑,隆茂昌救驾有功,又有楚勋集团的背景,已经成了隆武朝廷指定的皇商,享有食盐专卖的特权,为朝廷提供各种商品物资。
“不不不!皇商是子孙万代的金饭碗,怎么能让给别人!”李四连连摇头,坚决不同意。
“又不是都让给别人,只拿出三成找人合作罢了。”篆姬笑道:“大哥的眼光应该放长远些,跟着汪军门还怕缺了银子么?皇商那边只要占住大头,多交几个朋友反倒是一件好事。”
“这个,我再想想。”李四有些动摇了。
……
湖广方面,楚军跳出包围圈之后,进入井冈山地区休整,勒克德浑不敢贸然进山追剿,只好悻悻然退兵,憋着一肚子气掉头直扑郴州。
傅上瑞虽然早有投降满清的打算,但还想讨价还价一番,把自己卖个好价钱,不料勒克德浑突然大兵压境,以极其强硬的态度勒令他投降,反而打乱了傅上瑞的计划。
郴州府的明军发生了分裂,一部分跟随傅上瑞降清,一部分退入两广暂避锋芒,分道扬镳之前双方还打了一仗,傅上瑞的兵力较多,消灭了好几千明军,还没剃头就为满清主子立了一功。
有功必赏!孔有德亲自召见傅上瑞,温言安抚,鼓励劝勉,并承诺上本保举他担任湖南巡抚……士为知己者死!傅上瑞被感动的痛哭流涕,当场立下重誓,要世世代代效忠满清,为大清打造一个铁桶江山!
跟随他投降的武将也纷纷得到提拔,被孔有德委以重任,分守湖南各个地盘。
看到傅上瑞这些人如此风光,刘承胤的心里极为不满,他投降的时候可带来了三万人马,还献给满清两座府城,现在却和傅上瑞手下的将领混的差不多,最精锐的镇筸兵也被调走,说明孔有德对他并不信任。
“鞑子果然都不是好东西!老子转了一百圈,还要受傅上瑞那厮的节制,真他娘的窝心!”屋子里除了弟弟刘承永以外没别人,刘承胤说话毫无顾忌。
“傅上瑞的手下都是些草包饭桶,鞑子不怕他们闹事,大哥麾下却有两万多精兵,孔有德是在防着您。”刘承永旁观者清,分析一针见血,又问道:“大哥想过反清归明吗?”
“唉……,开弓没有回头箭,晚了。”刘承胤的神色很复杂,他为了投降满清几乎众叛亲离,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这场人生的豪赌终归还是输掉了。
“大哥如果现在不愿反清,也得安排几个后手,免得鞑子万一翻脸,只能束手就擒……”
“没那么简单,孔有德可不是何腾蛟,我现在调动一哨以上的兵马都得上报,稍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招来麻烦。”实力不够,就没有拥兵自重的资格,刘承胤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皱眉想了一会儿,说道:“你正好没有官身,干什么都方便得多,明个就带着咱娘回老家省亲去吧,先在乡下呆上一年半载的别出来,我这些年攒下的银子不算少,你也一起带回去,起码算留一条后路。”
刘承胤已经隐隐感觉到,孔有德迟早要夺他的兵权,到时候风云变幻,一步走错就是粉身碎骨,把家人送到乡下要保险得多,哪怕最后混不下去,也可以孤身逃走当个富家翁。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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