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朗气清,正是元宵节。
大红的灯笼已经挂满了整个相府,府里的仆人丫鬟喜气洋洋的布置着元宵夜上远来宾客所需要的觥筹器皿。
红璎伸了伸懒腰,觉得这日是个好时节,便自西厢捉了一只鸽子,将事先写好的小纸条塞进了鸽子腿里,将他放飞。
楚珞一觉起来便被她鬼鬼祟祟的行踪给弄的好奇心一发不可收拾,遂跟了她来瞧了瞧,见她将鸽子放飞,觉得其中必有奸情!
遂跟踪那鸽子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轻吹口哨,便将那自小被他养大的鸽子个叫了回来,叛变了红璎。
这年头,鸽子的胳膊肘是向内拐的!
楚珞乐颠颠的想着,打开了她的小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表哥,今夜相府后花园见!”楚珞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恨不得将这张红璎与顾思明月下私会的信纸给撕了,只不过捉贼拿双捉奸捉双,他需得耐着性子,将他们引出来。
这么想着,楚珞便将纸条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沉着脸回了相府。
安顿好乡亲父老的齐文浩这日屁颠屁颠的跑到了相府,求见安西郡主。正逢红璎出门,便招呼了门卫两声,让他以后看到齐文浩就放他进府。
领齐文浩进了相府,红璎问他:“找到阿牛了吗?”
齐文浩摇了摇头,道:“俺专门拖人打听过了,阿牛拿着你给的银两回乡,想寻找老乡,谁知河水突然失控,似乎又将村子淹了一次,阿牛怕是凶多吉少。”
红璎叹气道:“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应该帮衬着乡亲们,让他们在京郊安家算了!”她自私的以为那乡下,她童年的回忆,能侥幸被保留下来,只是却不会,因此阿牛失踪了!
齐文浩宽慰她,道:“阿牛那厮呆头呆脑,傻人有傻福,定会平安的,你莫要觉得内疚。”
红璎又问他:“乡亲们现下如何了,冬日冷,吃食可曾充沛?”齐文浩说起这来,就愁容满面,道:“前些日子,有灵王府的人罩着我们,你留下的银钱极多,也是能应付过来的。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村里遭了贼,那二十万两银票不翼而飞,我们只好私下劫点富人,勉强度日。”
红璎脸色铁青,双眸凌冽,看的齐文浩浑身冷汗淋淋,只听她道:“遭贼?查出是谁了吗?”
齐文浩羞愧的摇头,道:“一点头绪都没有!”
红璎哼道:“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贼的胆子看来比我还大,过了元宵,我亲自过去一趟,记得不要放走任何一人,我倒要看看是谁的手痒了!”
齐文浩被她忽然涌现出来的气势给惊着了,毕竟曾经的红璎是被他追着跑的黄毛丫头,如今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果然生在怎样的环境下,造就怎样的人。
红璎的这红蜕变,他应该为她高兴,可是心底却有难以言喻的失落与怅然?
这时候,有相府家丁像急匆匆过来,向红璎福身,道:“郡主,相爷有事找您。”红璎点头,辞别齐文浩,道:“你现在这里等和,等会我叫人送些银两过来,无论如何不能叫灾民们饿着了!”
虽然她并没有慈悲心,但是却也看不惯别人吃苦,如今也只能先用她的养老金垫着了。
红璎面见相爷,楚珞也在相爷的房间,红璎呐呐的瞧了楚珞一眼,楚珞立马就用仇恨痛恨的目光将她斩杀回来,弄得她莫名其妙。
而相爷则是轻抿红茶,慈祥的笑道:“今日是元宵,你们都留下来陪我这个老头子过节吧,至于元宵灯会,明年还是有机会参加的!”
楚珞立刻就像炸毛的公鸡,道:“祖父,我拒绝与红璎同席!”
红璎一听,也想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琉璃美眸横着他,道:“这样正好,免得我没有胃口,食不下咽,被你噎着!”
她没有惹他吧?一大早就给她脸色看,还当她是曾经的村姑加乡巴佬?她现在可是郡主郡主,即便是插着凤凰毛的铁母鸡,那也是有脾气的!因为它插了凤凰毛!
“……”楚庆祥满头黑线,前几日还瞧着这两孩子相近如宾,浓情蜜意,怎得今日突然就敌对了?
“不管怎样,你们今夜是必须留下来应付宾客。”楚庆祥只好态度坚决道。
“不管怎样,我就是不想闻到被她践踏的空气!”楚珞嘴毒道。
红璎也立刻更毒辣的反驳道:“不管怎么样,我也拒绝与这种头顶生疮,脚底长脓的家伙同席而坐!”
“楚珞!”楚庆祥不悦的提高了嗓门,“祖父我都一把老骨头了,你让我唇枪舌战与一群年轻人博弈,你是否存心想气死你祖父?”
楚珞垂头,道:“要我入席也不是没可能,只要不看到她就行!”他才不要和这个表面一套,背里又是一套水性杨花的女人同席!
“不入席就不入席,反正我也不是这个家的人!”她说完,就泪雨凝噎的跑了出去。楚庆祥吹胡子瞪眼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自己的孙儿道:“龟孙子,爱就去追呀,你这种态度,一辈子也只能错过!”
“祖父,您真的老糊涂了,竟然骂自己是乌龟!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那女人有意,我平日善待她,只是觉得她无父无母与我同样可怜!”楚珞似乎还在气头上,居然也不看眼前的人是谁,就一同乱发脾气!
若是平常人家,楚庆祥定会破口大骂他孙儿不孝云云,但是楚庆祥却是捻着胡子挑眉瞧着她,说:“翅膀硬了啊!不错不错,你要是用这样的胆子去跟你小姑表白,即便拿不下她也能把自己留在她记忆力,你看看人家顾思明、司马廷,哪一个不是为了红璎费尽心思。”
楚庆祥端着教育后生晚辈的架势道:“人顾思明,为了能给红璎一个将来,日夜不眠的批阅公文,尽职尽责;再看看人家司马廷,日夜不眠的读书练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在春闱之战中拿下文武状元的头衔?你呢?你做了什么?你做过什么?近水楼台祖父我都为你搬来了,你居然还傻愣愣的看着别人潜移默化去感动红璎,然后把红璎推给别人?”
楚珞已经羞愧的低下头,弱弱的反驳道:“祖父,我……”
“你想说你对红璎无意对吧?”楚庆祥这次才被他气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当祖父和你后父母的眼睛都是瞎的吗?如今看不清真相的也就只有你自己而已!”
楚庆祥抿了一口茶水,继续道:“祖父警告你,别以为写几个字便能将她稳稳拿下,女人若是一直捉摸不透你的想法,是不会等你下去的,等你知道后悔的时候你找地方哭去,别在祖父面前出现!”
楚珞有一种被人窥透了心思的窘迫感,他自以为将心思掩藏的很好,却没想到原来是自欺欺人。
可是他是在咽不下这口气,有着红璎与顾思明去约会。
在他向她表白之前,至少要铲平她周身的藤蔓才对。
楚庆祥自己不好出面,便让陆姗姗去宽慰红璎一番,叫她晚上务必出席,他是从来没有把她当过外人的。至于楚珞,他就是那个性子,在红璎走后,还将他这个相爷骂了一顿,最后被他教训了一顿云云,红璎听说楚珞把相爷也骂了,噗地一声就转悲为喜,对陆姗姗说:“让楚珞那个冤家有苦说不出有气不敢撒最好的办法就是逆着他的心意来,他想让我往东,我就偏偏往西,气不死她也要让他晚上睡不安生!”
陆姗姗立刻就竖起了大拇指,夸她道:“没想到你脑袋开窍了,终于想通了啊,不容易,真给老娘脸上增光!”
元宵夜,来相府的宾客不亚于除夕那次夜宴,连平日不曾出现过的晋淮也应邀而来,楚庆祥满脸堆着笑意,道:“平南王,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晋淮也客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几日不见,丞相的身体真是越来越硬朗了!”
“为了大晋国,老夫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楚庆祥自然听出他话里拐弯抹角骂他老不死的意思,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而这些话听旁人的耳里,都觉得平南王与丞相,真是王相合,天地一片和平美满!
晋初这时候,上前拜见道:“见过相爷!”
楚庆祥自然知道晋初打的是谁的主意,当着晋淮的面,却又不得不给他留面子,道:“果然是代代年轻俊才辈出啊,老夫果真是老了呢!”
晋淮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这时候红璎才慢腾腾的自门外走了进来,她三千青丝用红色的绫罗丝线挽起,盘成网状,青春而俏皮,在发端插了一个红玉簪子,垂着东海明珠串成的璎珞头饰,一袭劲爽的红衣,袖子和裤腿都绑着红色的丝线,清纯中不失妖艳,安静中带着几分火辣的味道,瞧的众人眼前一亮。
毕竟见惯了长袍绣花的大家闺秀的装扮,突然瞧着这种带着江湖儿女豪情狭义味道的装束,也是一种享受。
楚珞没想到她会这么轰轰烈烈的出现,还大张旗鼓的做在他的旁侧,挑衅似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