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叶片集聚太多的雨水, 终于承受不住，猛地一翻，所有的雨水都泼洒下来, 响亮地敲击在地面上。

　　艾小岫皱了皱眉, 被这一声吵醒。

　　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热热的, 似乎被人披上了一层外衣。

　　明明她的衣服都是能够自己调节体温的，却还是有人担心她着凉。

　　她的心就像是一下子坠进温泉中, 整个人暖洋洋的。

　　可是，大概是因为曲腿坐久了，她的腿、屁股加上腰部都酥酥麻麻的一时难以动弹。

　　艾小岫一动不动，准备缓缓再行动。

　　这时，她听到一阵呼吸声。

　　艾小岫已经感觉到尹师没有在她身旁, 那现在这个呼吸声是来自崔梦己的了？

　　艾小岫沉默半晌, 让监督老师打开监控, 并把监控画面传送到她的大脑中。

　　她看似闭着眼睛, 实际上却在看着树洞里发生的一切。

　　崔梦己跪在地上，探着头, 专注地看着她。

　　他就这么看着, 眼神都要看直了。

　　艾小岫从他的角度检查了一下自己，只能看到自己睡肿的脸。

　　真是的, 这有什么好看的啊！

　　监督老师对她的不解风情简直无语了。

　　艾小岫在心里问监督老师：“他这样看了有多久了？”

　　监督老师：【尹师走了之后，他就这样看着你, 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艾小岫的心难受地蜷缩了一下。

　　她并不想要伤害谁, 只是……当断不断, 必受其乱。

　　监督老师：【对于人类而言，如果感情是那样简单就能做切割的东西，那也不会有那么多痛苦了。】

　　艾小岫沉默了。

　　监督老师说的没错, 确实是这样。

　　可是，她如果不做些什么，无论崔梦己，还是尹师都会受到更多伤害。

　　明明崔梦己是个聪明人，也该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呢？

　　感情真的是比病毒还要厉害的东西。

　　艾小岫没有说话，只是从另一个角度观察着崔梦己的行动，准思考着该如何行动才好。

　　崔梦己跪在她的身旁，不知道这样看了又多久。

　　树洞外依旧下着雨，豆大的雨点如同硕大的珍珠帘幔。

　　崔梦己这样看着看着，仿佛入了迷一般，一只手压在膝盖上，一只手朝她的脸伸来。

　　艾小岫一凛。

　　他的手掌却在距离她脸颊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艾小岫不由得紧张起来。

　　崔梦己只是极其温柔地注视着她，用指尖轻轻搔刮了一下她的眼睫毛。

　　他出神地开口：“姐姐……就不能稍微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我比他也差不了什么。”

　　他叹了口气。

　　艾小岫扁了扁嘴。

　　崔梦己的手指尖一下子僵住了。

　　艾小岫闭着眼睛，嘴里像是呓语一般喊道：“尹师！我只要尹师！”

　　崔梦己整个人愣住了。

　　艾小岫皱紧眉头，像是在说什么梦话，“什么簪花郎，我只想要观音皇。”

　　崔梦己连指尖都变得惨白，他脸上更是没有半点血色。

　　他将手指塞进掌心，攥紧了拳。

　　他猛地撤回了手，转头就朝树洞外冲去。

　　听到淹没在烟雨中的脚步声，艾小岫睫毛微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看向树洞外，外面却没有了任何人影。

　　艾小岫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睫毛，抿了抿唇。

　　监督老师：【学员，你这个主意……】

　　艾小岫低下头，却发现树洞内干燥的地面上有一滩小小的积水，就好像曾经有泪砸在上面。

　　监督老师：【……你觉得以崔梦己的聪明劲儿，看不出来你是故意的吗？】

　　艾小岫：“即便猜出来了又如何？反正，他不会再做什么了，他，还是有自己的底线和尊严的。”

　　监督老师叹气。

　　【猜出来简直比什么都不知道还要痛苦。】

　　【这大概就是聪明人的难过之处了。】

　　艾小岫垂着发麻的腿，没有说话，她的兴致也不太高。

　　……

　　很快尹师和崔梦己都从外面回来。

　　尹师带着找回来的果子，让大家先借此充饥。

　　崔梦己笑眯眯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挑着发甜的果子吃。

　　可他却学会避开尹师和艾小岫，留给两人更多的相处空间。

　　三人一路风餐露宿，穿山越野。

　　不知道宫羽是从哪里知晓尹师能够变化成其他人的模样，竟然发放下一种特殊的液体，要在每一个进城的人手腕处涂抹，尹师不小心中招一次，被涂抹处会变成浅粉色。

　　好在他武功高绝，又只是先行探路，很快就逃脱了追捕。

　　但是，至此，三人的行踪也便暴露了。

　　原来那种液体是专门克制尹师功法的。

　　崔梦己：“这就奇怪了，他怎么会知晓你练的是什么功法？又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克制的方法呢？”

　　尹师也对此表示疑惑。

　　大路不通，也就只好走小路了。

　　崔梦己按照自己记忆中方位，带着两人从一条野路出发。

　　一路上，三人不敢进大的城镇，最多也只是在村庄里买一些用品。

　　行了几日，三人打听到前方是一座名为“凤鸣山”的地方。

　　那个村人还叭叭叭地冲他们解释“凤鸣山”的由来，原来这凤鸣山与落龙山是夫妻山，龙死凤鸣，悲鸣缭绕天际，经久不散，龙死化为落龙山，凤落则成了这里的凤鸣山。

　　好不容易等村人讲完，三人才重新上路，直奔着凤鸣山而去。

　　凤鸣山的另一边就是南国的境内了。

　　路上。

　　崔梦己没有看艾小岫，低声问道：“方才，姐……尊上是想要说什么吗？”

　　艾小岫装作没有听出他临时改口的犹豫，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两座山当年肯定有一座更火，然后，另一座山就传出那些什么夫妻山的话，想要将两座山捆绑在一起，蹭另一座山的热度。”

　　崔梦己：“……”

　　尹师：“……”

　　崔梦己“噗嗤”低笑一声，“果然，跟着尊上总是会收获一些其妙的知识。”

　　艾小岫咂咂嘴，笑眯眯道：“唉，没文化真可怕，龙凤怎么可能是夫妻呢？”

　　尹师疑惑：“龙凤为何不是夫妻？帝为龙，后为凤，一直如此。”

　　艾小岫摊着手，“如果凤为后，那你把凰摆在哪里了？”

　　“两只公的叫什么夫妻啊，人家龙凤都不一定乐意。”

　　尹师噎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

　　崔梦己笑得更大声了。

　　似乎他很乐意看到尹师吃瘪的样子。

　　艾小岫坐在羊背上，崔梦己和尹师二人分别走在羊两侧。

　　尹师负着手，看着地面，问道：“我还一直没有问你，你明知道我是谁，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艾小岫：“没啊。”

　　尹师一阵气闷。

　　他捻了捻路上的小石子，“哦”了一声。

　　艾小岫抬起手，遮住从叶片缝隙间落下的阳光。

　　她莞尔一笑，“因为，我喜欢的人是尹师，我所看到的人也只是尹师，除了你本人，我看不到其他。”

　　尹师轻咳了一声，严肃地看了她一眼，耳尖却通红通红的。

　　他快速看了一眼崔梦己，却发现崔梦己正仰头看着一旁树上的鸟儿。

　　他偷偷伸出手，在宽大的袖子下面拉住了艾小岫的手指。

　　他悄声告诉她：“我也是。”

　　爱让他放纵，做他以往绝不会做的事情。

　　艾小岫抬起他的手，在上面落下一吻。

　　尹师盯着她，目光深黑又迷人。

　　无论多么理智克制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很难不想与她多多接触。

　　监督老师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幕，它又将鸽子头歪了歪，看向崔梦己。

　　崔梦己得体地背过身子，似乎在观赏周围的花花草草。

　　只是……

　　他放在身前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他微笑着，不在意着，苦苦压抑又克制着。

　　监督老师心道：人真是一个迷人的生物，爱也是令人着迷的情感。

　　爱情，让克制的人放纵，让放纵的人克制。

　　艾小岫忍不住在心中唤了一声监督老师――

　　“你在想什么呢？刚刚喊你也不出声？”

　　监督老师：【刚刚在推理人类的情感，老师的cu已经过载了，所以无法同时段处理学员的反馈。】

　　艾小岫：【人类情感这个问题，机器人学者研究了这么久都没有研究出来，你也不要研究的太深了。】

　　【老师明白，可是，学员你却不明白。】

　　还未及艾小岫细问，尹师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脸色微沉，“你们不觉得这个林子太过寂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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